院子
小时候家里的院落是由两部分构成。从那个大人们通过需要低头的大门进来,先是一个内部巷道,然后便进入到了我们主要生活居住的前院子。北屋是家里的正屋,也是当时家里唯一没有柱子的屋子,奶奶住在里面。东屋是父母和我住的屋子,最初应该也是和二哥一起住的屋子,等他们大点,便去厨房那屋睡了。东屋便主要是我和父母在居住,直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建了西北角的侧房,我才开始自己独立睡觉。而随之被改造的还有东北角的猪圈,成了家里的仓库,里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用砖头建成的粮仓。
前院的西侧是那棵枝繁叶茂的甜核杏树。而以厨房为分界的另一半,就是我们称之为的后院。里面有一间早已不能住人的西屋和一个牛棚,在其上面则是那棵郁郁葱葱的苦核杏树。这两棵杏树听奶奶说,都是她的舅舅当年种的,放到现在,妥妥的百年老树了。西屋自我记事起,就用来堆放麦壳和其他一些杂物,由于墙上还糊着一些唱戏人的画,幼时的我每次走进去,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后院西屋正对着的是一个水坑,那是下大雨时用来泄水的地方。水坑在现在看来不算大,但当时觉得那是个犹如湖泊一样的存在。想来由于那会儿家里地势低,又没有出水口,父母也只能用这种办法应对大的降水。印象中有好多次,下着大雨,水坑早已容不下那么多的雨水,流经鸡窝的水流变的停滞,到后来就直接开始逆流,水面顺着后院往前院蔓延,一步步地没过了西屋甚至厨房的门槛。于是大人用桶,小孩用盆,轮番往外泼水。一直到长大一点后才清晰地记得,父母只要晚上下雨就睡不好。好在老天保佑,那些在今天看来绝对的危房,经历了各类风风雨雨也没倒下,直到后来翻新院子,才寿终正寝。
那时的一幕幕在当时觉得是那么的自然,也从未问过父母为什么咱们家是这样的格局,直到后来了解到家里越来越多的历史,才慢慢地解开了这个沉重的疑团。而在当时,父母上面有太奶奶和奶奶,下面有一堆哇哇待哺的孩子,在当时那个处境下的生存,是何其的艰难!以前经常听父母念叨,说是老天抬举咱们家,让你们都安安稳稳长大并念上了书。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当时听到这样说实在觉得再正常不过,而现在已到中年的我,当重温一下父母讲这话时,才深切地体会到这份感慨的分量。在那个内外交困,黑白颠倒,缺吃少穿,真正烂包的光景下,是什么支撑父母挺了过来?我想是希望!
前些年建新房,当年最高的北房屋顶也只是刚刚比肩新房的地基,家里再也不用担心雨水倒灌了。之前几乎每个屋里都有的柱子也退出了舞台,大门也开阔的直接可以开进来汽车,不好好想想,都难辨老院子旧时的情景了。不过只要一抬头,看到枝繁叶茂的杏树,一切又都没有改变。百年沧桑,它巍然屹立且越发坚挺,见证了这个家庭的凤凰涅槃,也静静地守护着这份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