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本地
天是灰的,地是黑的。出门六点。我家的“老爷”车坏了,不得不步行上班。半路,老公问我后面是不是我们邻居。回头,一个模糊的人影与我们相隔一段距离,我大声叫着邻居的名字,人影只顾朝我们走来,没有丝毫回应。
人影走得很急,我和老公走的也不慢,人影很快赶上我们,不一会又把我们抛在后头,距离越拉越远。
“前面这个肯定是一线员工”我跟老公说,“而且是老员工!”
为什么如此肯定呢?因为只有经过长期锻炼的一线员工才会走得如此轻快,否则就只有劳务工才会这样急匆匆的。
员工七点半上班呢。我每天六点半左右进消毒室,消毒室 工衣室已经人满为患,喧嚣嘈杂了。还差一个钟头呢,她们来这么早干嘛呀?呵呵,这就不知道了吧?
车间七个组,仅劳务工一个组就占了三百多人。当然每组人数不一,我们车间究竟多少人,我也无从统计。总之不会低于一千吧。
消毒室就半间房的宽度设计成“L”型把男女两间工衣室半围着,就算加上那条通道,加上两间工衣室,人齐了,你推我挤尤其工衣来了,那个叫那个骂那个抢那个乱啊,把坐凳子上桌子边消毒喷酒精的我都挤贴墙上了。
工衣不少,每次打扫“战场”,我从工衣柜顶、洗手台、地上、凳子上、脚踏池扶手、消火栓、茶水柜、塑料眼筐、塑料板筐收集汇整的衣服筐子码得比我人高 ,高处的不是喊高个子大块头的男子帮我抬是莫想顶上去的。
心情好时,我会不声不响清扫、打理,不高兴时,抱怨一出口 立即有人接话,“这些劳务工啊,一个个厉害死了,土匪一样……”员工的抱怨往往会比我这个必须亲自动手“摆平”的服务人员还多。不光员工和我们服务人员看劳务工不顺眼,就连管理层也时有感慨:“唉,不知他们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
劳务工都是外来工,河南河北为主流。个高块片大,力气大,走路像螃蟹,好几次我走在人流中,被人流拥挤着像被挟持般连连后退呼救a。无形中,劳务工被我们本地人打上了一个叫“野蛮”词语的烙印。这个词当时我是认同的。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因为跟本地人抢衣服据说打了我们本地一个男的后。
“劳务工脏死了!”本地人的口头禅,“劳务工巴嘎实意是来挣钱的”也是本地人的口头禅。
今天,劳务工中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美女教我包水饺,我说:“哪天你休息,到我家包饺子吃。你擀面皮,我剁馅。”美女笑着如此回答:“我们没有假啊!”
“有!明年上半年到了淡季就有假了。”
“我们不休假啊!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是来挣钱的呀!”我笑了。原当是本地人挤兑劳务工,不成想“来挣钱的”原创竟是劳务工的专利。
受“劳务工不爱干净”传说的影响,一日心情特不爽,吃完饭回到消毒室,看到地上汪洋积水垃圾漂游,洗手台上胶布、污渍、洗手黄水个个满盆消毒池里的水也污浊不堪,我的工鞋原本就被打湿,现更加湿透了,脚底发凉,火急攻心,面对劳务工管理我脱口而出:“看你们这些劳务工,搞得这里什么样子了?”
“什么事都是我们劳务工搞的?我看你们本地的好多还不如我们劳务工!”
此话火上浇油,但因个忙个,我和管理都无暇做无谓的争执。事后反省,我的“火喷”未免偏执。
午饭熄灯,满车间的人蜂蛹到消毒室,为赶近,“L”型的消毒室洗手全挤在一边,够不着水轮头的直接在消毒池里洗手的未必都是劳务工,人品是个人素质问题,怎么可以由地域划分呢?
每天调酒精,我必须在一楼饮水机下接一桶温开水按百分之八十的比例调配。俗话:“好手难提四两”我提着这一桶水上楼时,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一步一梯往上慢走,半道总会有人接过我手里的桶或者主动搭讪帮我抬,而这些人十之八九是外来的劳务工,有男有女,他们步履轻快,抬着时,我几乎是被拉着小跑。
今天下班后跟我聊了好久,聊到恋恋不舍的中年美女跟我谈她的家乡,谈她们那里比我们这里便宜的鸡蛋、皮蛋、油条、包子?花生、小麦油、荤素水饺的制作、调配……
勤劳、能干、热情、特女人,贤妻良母型,不光外表美丽,更有内涵有深度,什么时候,我从不再排斥到喜欢,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呢?
消毒室太小的缘故,下班收取工衣改在了楼上,我发现,在这寒冬腊月劳务工百分之九十八都能遵循厂规在楼上脱了工衣才下楼,就算个别下楼脱的,也一定会把衣服送上楼来,而本地人不守厂规还态度不友善的占百分之十五到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