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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儿孙自有儿孙福 关爷何事?

2018-03-19  本文已影响0人  赵瑜_
我的爷爷:儿孙自有儿孙福 关爷何事?

我的爷爷叫韩忠诚。

爷爷是军人出身,正如爷爷的名字一样,爷爷忠诚于党忠诚于国家一辈子。

爷爷家的镜框里有爷爷年轻时穿着军装骑着战马的英姿飒爽的黑白照片,爷爷家以前压箱底的盒子里有彭德怀将军授予爷爷的军功章。

在退休之后生活的农场,爷爷也是德高望重、威信极高的。

以前听小叔叔讲爷爷的那些逸闻趣事,神乎其神。比如谁家有断不清的官司或者谁家孩子受了惊吓,都会请爷爷出面,听说总能搞得定。可惜现在记得断断续续我也复述不清楚了。

打我记事起,爷爷就是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走路四平八稳,言语不多。对大人们总是不苟言笑,对我们小孩子总是笑眯眯的。

在那个普遍重男轻女的年代,爷爷对我却是疼爱有加的。

有一回,二叔从城里给爷爷带回来一罐人参麦乳精,是铁罐的那种,看着很稀罕。小时候大人训不好好吃饭的小孩总会说,这么好的饭都不吃,你还想吃人参呀。我一直很好奇人参是什么味道的。

我吵着要喝,就打开冲了一碗。二叔生气了,说那不是小孩子喝的,是给爷爷补身体的。说话的空挡我已经喝了一口在嘴里了,什么人参味,比汤药还难喝,再一口都不喝了。爷爷凶起二叔说,娃想喝就给娃喝。二叔不做声,我也死活不再喝一口。爷爷有些生气,认定是二叔把我吓着了,非盯着我一口不剩的把那碗喝完。还说,不怕,想喝咱再冲。

于是我被迫喝完了那碗味道极其怪异的东西,之后好多年都闻不得那种人参的味道。

印象中爷爷不但从来不凶我们小孩子,也从来不凶奶奶。

爷爷的终身伴侣,也就是我的奶奶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小脚老太太。好像从未听过爷爷说奶奶半个不字,奶奶对爷爷也是言听计从,从不反驳。

我们小时候经常能见到很多从外地逃荒过来的人,背个米袋子挨家挨户要些米面之类,不分男女老幼,我们都叫他们“讨吃”。每次家里有“讨吃”上门,奶奶总会去米缸舀一碗米装进对方的袋子里,并且给人端上一碗水。

在那个拿着粮票粮本按人头买米的年代,粮食是很精贵的。每次爷爷都不言语的看着。

还有一次,场部来了个不穿衣服的"女傻子",乱喊乱叫。奶奶回家翻箱倒柜找了些衣服,倒腾着小脚,送到场部给傻子穿上。爷爷也是不言语的看着。

每餐饭,不论是蒸包子还是擀面条,无论奶奶做什么,爷爷都香香的吃饭,从不嫌饭菜软了硬了咸了淡了之类。

奶奶兢兢业业地伺候着爷爷,爷爷安安稳稳地享用着一切。他们看起来是不寂寞、不无聊、不痛苦、不纠结的。

有生之年都化为柴米油盐之中,却没有见一地鸡毛的纷争。

爷爷住在老宅子里就像定海神针一样,召唤着儿孙们逢年过节放下天大的事情拖家带口地必须回去。

爷爷奶奶育有七个子女,又有十个孙儿。就如同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家庭一样,从未见过爷爷奶奶住到儿女家中带孙子。无论他这个儿女是达官显贵还是捉襟见肘生活都无以为继。

孙子送来一天我帮你看一天,只要进了门,大人小孩都伺候上。出门各自回家,各自想办法去。

爷爷是奶奶的太阳,围绕在他身边从不离开,不会去到女儿家抹灶台,也不会去到儿媳妇家接孙子。

伺候好她的"太阳",剩下的时间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好了。

她的"太阳"不挑剔她,也不给她气受。

爷爷不光是奶奶的太阳,还是儿女各家官司的终结者。爷爷吼起姑姑叔叔来是很吓人的。

有时,我爸和我妈吵架了,他们会到爷爷跟前告状。爷爷总会狠狠的怒斥我爸,从不会说儿媳妇的不是。这是我妈亲口告诉我的。

有时,姑姑、姑父闹气了,姑姑回到爷爷家小住,爷爷肯定是不同意的,该干嘛干嘛去,回自己家闹去。

老人眼不见心不烦,儿女也床头打床尾和。

我以前举办亲子沟通心理沙龙时,遇到过一位老人。印象非常深刻是因为很少有他那个年纪的老爷子来参加这种活动。

活动中间分享到一个小细节,老爷子眼泪花子满眼睛转。事情大致是小孙子闹着吃棒棒糖,吃不上就不回家。爷爷就领去小商店给买了一个。

回到家儿媳妇看到了,脸色相当难看,言语也不客气。认定一个棒棒糖从生理上破坏了孩子的口腔健康,从精神上破坏了苦心建设的规则。总之,老爷子的娇惯让孩子身心受到严重破坏的意思,恨不得直说这个不懂教育的老人快毁了孩子的童年。

老人说,儿子媳妇要工作,想搭把手领孙子。他说,我退休了之后装着退休工资来儿子家受这份气到底是图啥呀。这次来参加亲子沟通心理沙龙就是儿媳妇派老爷子来听的。

我说老爷子,你有含饴弄孙的权利,没有为儿女领孙子的义务,你现在做的已经很了不起了。老人当时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我经常想起我爷爷。爷爷没给一个儿孙换过尿布,也没接过哪个孙子上学放学。但十个儿孙对爷爷都是尊敬有加。

爷爷在世的时候,爷爷就是我们童年的美好回忆,爷爷不在世了,谈论起爷爷都是怀念有加。

爷爷过世后,追悼会上是党旗覆盖然后火化的。

二十多年前火葬还是极少的。

看着爷爷变成一小袋子灰被装在盒子里安放在八里桥公墓一排排架子上的某个格子里,是那个年龄不太理解的事情。

每年的清明我就跟着大人们向着那排架子的某个格子上爷爷的照片祭拜。

多年后,骨灰移到墓地,有了石碑,宽宽敞敞的不显得那么局促了。

每年清明扫墓成了全家族聚的最齐的时候,差不多就象小时候过年那样。

不过现在过年聚不起那么多的亲人了。哥哥姐姐们有各自家事,姑姑叔叔们有各自公事。

我突然觉得爷爷不光是奶奶的太阳,也是全家族的太阳。我学习过的那么多的东西方教育理念比不上爷爷只言片语甚至不言不语的教育来的深入人心。

我有了小家庭之后,爱人有次笑谈,儿子以后不能留学,太远,不放心。儿子上大学后他就退休去那个城市住。以后儿子结婚生孩子他就去儿子家领孙子。

好吧,那孙子就变成了爷爷的太阳,孙子的定海神针可就没了。

后来爱人的志向有了变化,他说,我们努力挣钱买别墅,以后老了,儿子住一层我们住一层,还能帮他们照看孩子。

我一顿取笑他。

无论怎样,都觉得不如我爷爷高明,儿孙自有儿孙福,关爷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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