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母亲

两个母亲&39

2022-07-04  本文已影响0人  小葵嗳嗳

下午六点左右,菜市场内依然人来人往,王芬在一方小小的豆腐摊上不停的打称切豆腐。四年前,那件与她相关的血案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的被人遗忘,人们不再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趣事。

八卦总是像长江的波浪,前浪推后浪,一浪盖过一浪。

四年如一日,王芬始终坚持守在这一方豆腐摊上。张恒进监狱后,这个柔弱的小女人没有选择逃避,而是不顾大家的异样眼光,毅然抗起了家庭的责任,四年来尽心尽力照顾张恒的母亲。人间有真情,人间亦有真爱,正是一份难得的情爱感动了旁人。

王芬的豆腐摊并没垮下去,反而在她的努力下越做越红火。

菜市场里的摊主们陆陆续续的开始收摊整理,而王芬总是最后一个离场。王芬把最后一板豆腐摆上台面后,市场外马路上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这时,柳爷带着她的年轻保姆停在王芬的摊位前。他的右手上握着两个保健球,他一面将球在手里不时的转动,一面热情的和王芬打招呼。

“芬妹子,今天的豆腐干又卖完了,看来,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王芬放下手里的扫把,面对柳爷的打趣她笑了笑,将手板在暗黄色的麻布围裙上擦了两下,抬手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拢向脑后。

“柳爷,这么晚了还在买菜?”

王芬望着柳爷笑了笑后,也望着他后面的女人笑了笑。

柳爷将保健球换了个手,在左手里搓得两只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抬眼朝市场门口望了一眼,笑说,“还早,还早呢,你不也还没有收摊嘛!”

一个小伙子急冲冲的走到王芬的摊位前要两块豆腐,王芬麻利的给他切了两块,小伙子给钱后又急冲冲的走了。

“我一个人做不了多少,能做多少就卖多少。”

王芬说话时,又拿刀子切了一块豆腐装在袋子里,直接递给柳爷。

“柳爷,拿块豆腐回去吃,没有豆干了不然也给你拿点。”

王芬的心里念着柳爷的好,也特别的敬重这位老人。平时,多亏了柳爷的关照,市场里不光没人刁难她,她还比别的摊主少交了摊位费,这都得益于柳爷和市场老板的私下交情。

柳爷没有接住豆腐,而是握住了王芬的手,把头转向他后面的女人。

“月香,我们今天晚上煎盘豆腐吃吧!你拿钱买上两块。”

柳爷的保姆月香看上去年轻漂亮,和柳爷站在一起,一点也不像他的保姆,倒像他的女儿。她看上去十分温柔体贴,听到柳爷的吩咐,忙往手腕上的小提包里掏钱。她懂柳爷的心思,望着王芬笑了笑,用很轻柔的声音说话。她说话时,柳爷那对灰白的眉毛往上扬了扬,乐得他打了几个哈哈。

“那就多拿几块吧!柳爷喜欢吃就多买点,给他换花样吃!”

柳爷看着他的保姆笑,也看着王芬笑,忙一脸快活的说,“好好好,买多几块,煎的,炸的,煮的都好吃。”

柳爷走在前,保姆月香不急不慢的小碎步紧跟在他的身后。柳爷的两只手交叉叠在身后,依然两只手换着摩挲那两只保健球。他走出大门时,马路上灯火璀璨,车流不息。柳爷不禁往后望了一眼,球还握在他的手里,但是没有发出声音,还有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睛。

“不容易啊!年纪轻轻的,要守到什么时候去。”

柳爷的叹息声从心里发出来的,月香看着柳爷挺拔的背影,依然不急不慢的跟在他的背身后,小碎步悠悠地走。

隔壁卖干货的老夫妻将店内的卷闸门拉了下来,张婶的手里提着一只上好的干章鱼,她望着王芬,那张皮肉松弛的脸,却笑得把一条条皱纹堆积在了一块。

“芬芬,今天来的新货,我们还没舍得吃呢,给你带回去和你婆婆熬点汤喝,鲜着呢!”

张婶把干章鱼搁在王芬的摊位上,那对下垂的眼角,在她笑时,又往下垂了好多。

王芬对张婶近来反常的热情已见怪不怪,她朝着袋子望了一眼,里面装着一只又大皮肉又厚的干章鱼,她不想要是真的,可她知道她拒绝不了。以前,她总是把东西送回去,然后张婶又送回来,送来送去,张婶不嫌累,她自己倒不想费神了。

“张婶,您自己吃吧!上次您拿给我的天麻还没有动呢!您这样,让我不知怎样才好。”

王芬的心里也暗自纳闷,以前张婶是最瞧不起她的,逢人就说她的八卦。不知怎的,今年她像变了一个人,她这份过了头的热情,反倒让她心里发怵。

王芬呆呆的站着,愣神在想这些事时,张婶把钥匙丟给了她的老伴,径直走进了王芬的摊位,亲密的挽住王芬的胳膊肘,她的这一套动作看上去十分熟练,自然。

张婶向四处望了望后,凑到王芬的耳边,神神叨叨的说,“芬芬,以后那个柳爷来了,少搭理他,你看他那个样子,老不正经的。刚刚我看他拿豆腐时还抓着你的手,你看那女的,说得好听是保姆,我看他就是找的一个小老婆。”

张婶说得挤眉弄眼,脸上作出一副鄙夷的神情。

王芬看着面前张婶这张令人生厌的嘴脸,她不禁想起了过去那些日子,张婶也曾把自己也当做柳爷一样来八卦的样子。

在王芬的心里,柳爷是好人,至少比眼前的张婶好,她不由得为柳爷打抱不平。

“张婶,柳爷不是这样的人。”

王芬把自己的胳膊肘从张婶的臂弯里抽出来,退后两步,和张婶保持了一点距离,又为柳爷说了句话。

“柳爷他老婆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找个老婆也是说得过去的。”

张婶那捕风捉影的功夫可是一般人及不上的,她眼见这个影子没逮着,立刻又逮着了另一个影子。柳爷和她无冤无仇,却被她又挖苦了一番。

“你啊!还不了解他,我听说他最近和……”

张婶又朝四周看了下,压低了声音,说话时把眼睛盯着出口处那家小超市。

“看,昨天,我看他和那个肥婆老不正经了好一会儿,超市隔壁卖水果的也说看到柳爷到她那里拿了烟就走,你说,这正常不?”

张婶接着又把超市的老板娘酸了一把,“那肥婆怕是就看上了柳爷,才把她那老实巴交的男人支到工地上去了。”

王芬打断了张婶越说越来劲的八卦,她把一块豆腐切好装袋给了她,尽量用客气的语气掩盖她内心不断升起的反感。

“张婶,天黑了,您和陈大爷早些回去吧!这块豆腐带回去,陈大爷牙齿不好,吃点好。”

陈大爷站在豆腐摊外也等得不耐烦了,他拿右手在石板台面上拍了几下。他知道她的老伴说起八卦来,准会没完没了。

“走不走呢,你不走我走了。”

陈大爷说着就大步往市场门口走去,他走到超市门口时,瞟了眼超市里的老板娘,想着他老伴刚刚说的那番话,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张婶见陈大爷走了,她也急急的走出豆腐摊。

“芬芬,你信婶的,柳爷没安好心,他是老牛想吃嫩草,吃了锅里的还想着碗里的,你以后留心着。”

张婶走出摊位时,还不忘把柳爷又黑了一把。

“你这老鬼,我办正事呢!你鬼急什么?”

张婶提着豆腐大步赶上陈大爷,把气刚顺过来,就将陈大爷骂了一回。

陈大爷放缓了脚步,掉转头瞪了老伴一眼,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一天到晚和人八卦,黑了这个又那个,这也叫办正事。”

陈大爷顿了顿,又说,“你八卦就八卦,还送什么东西,人家不要也送,东西又不是捡来的。”

陈大爷想着那只进价都几十一斤的大章鱼,他就心疼。他私下不知念叨多少回了,张婶非要送。还有那天送的天麻,要不是他看到那袋口没扎紧,还不知道老伴把这么贵的东西也送了人。他在心里一盘算,黑着一张脸,气得不走了,在路上跟张婶算起账来。

“你年初拿天麻送她,这一来新货,你也不分好歹就送人,你送个便宜点的还好,拣这么好的送,我们还赚什么钱?”

陈大爷气冲冲地把钥匙丢给老伴,眉头皱成一团,半眯着眼睛,露出不解的神情又说。

“去年你还把人家小妹子说得一文不值,还跟着人家说她是什么来着?今年你咋就把她当活菩萨供了?”

张婶的脸红了一阵,好一会儿,她回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爱八卦,管不住嘴。可现在,她要八卦也说不出王芬的坏了。以前跟她一样说王芬不要脸的人,也都转了口。他们还是说她的八卦,不过都不说坏的,只说好了。都说她勤快又真诚,还特别有情有义。

当然,张婶喜欢王芬还有她的另一个小心思。

陈大爷见老伴气势矮了,他得势又接着说。

“怎么不说话了,我说你对人对事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我再跟你说啊,下回你可别拿这么好的货送人了。”

陈大爷得了理,说话也有了底气,反倒命令起他的老伴来了。

张婶把自家东西送人自己也舍不得,她和老伴的想法却不一样,她要送当然得送好的。她那两只细长的丹凤眼瞪着陈大爷,很用力的样子,眼睛还是没有撑开。她把钥匙放进裤兜里,却把豆腐扔给老伴提着,作出一副精明的样子说起她的另一番心思。

“你老糊涂啊!我的东西有白白送人的?”

张婶那对小而细的丹凤眼眨了眨,像是那对眼睛在说话。

“你看芬芬这妹子多勤快多能干,还这么有孝心,这样的女孩子打灯笼都难找,虽然,她以前做过……”

张婶这回留了点口德,没有把王芬描黑。她把话题一转,就转到了自家人身上。

“你看,兰慧得了这死病,还能活个几日?躺在医院也救不活,陈军非要给她治,还不是白白治完了钱……”

张婶一会儿摆出一张苦瓜脸,陈大爷看着她,摆了摆头,为儿子逆她。

“难道你要军儿看着她在家里等死?他不给她治,人死了有愧。他给她治了,人死了问心无愧。”

张婶可不听她老伴这一套说辞,她那薄薄的上下嘴唇紧紧闭合着往下拉。她白了一眼陈大爷,闷闷的抱怨儿子。

“尽心了,钱就败完了,要撑这点面子做什么。不是不给她治,这要死的病,治完了钱也治不好。”

陈大爷摆了摆手,作势要张婶住嘴,他叹了口气说,“是要死的病,可治了可以多活一会儿。”

张婶不想提起这个丧气的儿媳妇,内心里嫌弃得不得了。又想着她平时对他们二老趾高气扬的样子,她的心里也就没有那一丝悲悯之心。反而对一个外人,充满了同情,说着百般的好话。

“都是做媳妇的,你看芬芬这姑娘多孝顺老人,伺候张妈这些年无怨无悔,比亲闺女还亲。她要是当了我的儿媳妇,我俩也有福了。”

张婶把话题一说到王芬的身上,脸上就不由自主的现出一副欢快又明朗的笑容。

陈大爷的脸上是严肃又忧虑的神情,和张婶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知道老伴的心思,摆上一张冷峻的脸,像一个家长训一个无知的孩子。

“你说这话难不成是巴望着兰慧快点死,然后好把芬芬嫁给军儿?”

张婶被老伴戳中了心思,嘴上却反说,“我也不是巴望着兰慧快点死,只是早些为军儿做计划,不然好女孩儿被别人拉走了。你看,那老王家的儿子不也看上了她,三天两头要我帮他去说媒。”

这时,陈大爷笑了笑,饶有意味的打趣老伴说,“呦!那不是你爱搞的事,你收了人家的礼,明着帮人家说媒,暗里却是为自己做打算,猴子也没你精。”

陈大爷说着把笑脸一收,说话的口吻又认真起来。

“我告诉你,你们都是白费心思,还有你,那些东西都白送了。这姑娘犟,真,她死了心要等恒儿那小子,你看谁去不是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讨了个没趣?”

老伴泼来的凉水,没有浇灭张婶的热情,她笑了笑,似乎一切都会如她所计划的行进。

“你啊,目光短浅。这人啊,都有七情六欲,再过个两年,你看她还会熬得住?芬芬这姑娘我就看好了,我给军儿守着她。”

陈大爷的脸涨红了一阵,又黑了,“你啊,别人家的都是好的。” 他说着话,屁也不合时宜的出来了。他连着放了两个长长的响亮的屁,惹得张婶把一张烂脸摆给了他。

“你说的话,就跟你放的屁一样,难听。”

陈大爷那几个屁放出来,把他攒着的一点威严也放没了。老伴每回在他放屁时,都要念叨他几回。陈大爷看着张婶走得急匆匆的,把他甩在后面好几米远。他得意的笑起来,把紧紧夹着的双腿分开,把那几个憋着的响屁舒舒服服的都放了出来。

陈大爷和张婶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夜色中,王芬开着她的三轮车从市场里出来,向右转弯,颠簸在那条直直的大马路上,她的背影在璀璨的灯光下也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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