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毒.抽嘴哥

忌毒.抽嘴哥

  刚进来时他咧着嘴露出一种让人觉得难受的那种笑，看着有些诡异。是一阵一阵的抽着嘴笑，就像是心里头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逗乐的事情，忍不住想笑又强忍着不笑的那种诡异！

  我明白了，他脑子有问题。他在房间里来回晃荡了几圈，屋子里蔓起一股浓厚的汗臭味来。

  出于礼貌，我客套的问了问陪同他来的伙计：“刚来啊？”

  伙计说来三天了，一直在走廊的加床躺着，直到今天里面有了床位才转进来。于是心里顿生了些许怜悯。

  我继续看着书，而这边床位的大叔却开始话唠了，也许都是病人吧，话唠也正常。就在抽嘴大哥去洗澡的那会儿空，这二位聊开了，原来这陪护的伙计是某工地的建筑工人，并不是专职陪护，是工地派他来陪护病人的，工钱照给着，拿着和工地一样多的钱⋯⋯

  傍晚时分那伙计带着抽嘴哥去门诊做检查去了，护士送来了药，见病床上没人，就交代我让病人饭前吃药。

  不一会儿来了位长得蛮秀气的哥们儿，在抽嘴哥的床边转了转，目光冷峻的扫了扫房间。我本能的打量了他，挎着阿玛尼的皮包，手腕上的大金链子和6s手机壳上的车载导航贴盘，昭示着一股富二代的气焰。

  我估计他是地产商老板的儿子，应该是来探望这位工人的吧。于是我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和他简单的说了说护士交代的事情，“大金链”很淡然的回应：“这种药一般都是饭前吃的。”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几乎都是伴随着抽嘴哥的似笑似哭度过的，最糟糕的是吃饭的时候，抽嘴哥吃着吃着，突然一咧嘴呵呵，然后又强憋着，鼻涕就着饭顺着豁开的嘴掉了一地。

   上午他的医生来了，也不知道那陪着他来的伙计去了哪儿，医生就把我当成了他的陪护，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又扭头看看我“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有点脑梗啊，陪护要注意好好照顾啊⋯⋯”

  听到医生的话我的心突然觉得非常难过，原来这位年仅四十五岁的大哥，居然因糖尿病引发出了脑梗塞！

  ⋯⋯原来他那诡异的笑并非自主的想笑，而是脑神经出了问题，那种笑是由神经中枢发出的不正常指令，而他每次只能凭自己的意志力试图忍住。

  第二天中午，陪护的伙计接了个电话，然后对我说他闺女生小孩了，想回家看看啊。然后对着抽嘴哥说道：“我有点事回去一趟，六点钟之前赶回来啊。”

  抽嘴哥冲他咧嘴一阵傻笑“好咯，好咯！”

  好揽事的我放下手上的书对伙计说：“你得尽量早点回来，他这种情况离不开人，你去吧，我帮你看着他。”

  伙计一脸的感激，把脑袋冲我捣了捣然后急匆匆走了。

  抽嘴哥躺在床上仍是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模样，我让他闭上眼睛睡会儿，他还真听话的睡了。

  这宝器接下来做了一件让我哭笑不得的事情，抽嘴哥睡了一会儿突然爬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办公剪刀，咧着嘴乐呵呵朝我走来，我问他想干啥？

  抽嘴哥操着浓厚的临湘话，加上总要笑，实在很难和他沟通，他到是也知道我没搞懂，就伸出大手一边指了指鼻孔，一边笑得就要喷出唾沫来。

   其实他一进门那会儿，他鼻孔里的那两撮黑黑的“长枪”就让我很是恶心了一阵子。难得这活宝还知道顾个形象。

  抽嘴哥一边笑一边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就要将剪刀往鼻孔里戳，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赶紧跟过去：“我帮你剪吧。”

  抽嘴哥大概也怕把鼻子捅穿了，乐呵呵的把剪刀给了我，然后弓下腰来歪着脖子乖乖的让我给他剪鼻毛。

  还真不是嫌他的鼻孔脏，只因一把剪刀凑过去他就忍不住咧嘴傻笑，再加上这也不是个剪鼻毛的工具啊，我只得胡乱替他剪下了露出鼻孔的那两撮毛，而鼻孔里面实在不敢给他剪了。

  我见他的胡须也长了不少，就和他说该刮刮了，他和我说他有刮胡刀，这句我听明白了，他进院时伙计临时买了一把刀架式的剃须刀。

  我拿出我的电动剃须刀对他说：“用这个吧。”

  这时刚好护士进来了，拿了些药给我，询问了一下病情、饮食之类的事情，我把剃须刀递给抽嘴哥，帮他打开了让他自己推着，然后一边和护士说话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他。

  护士走了，抽嘴哥把剃须刀递给我，说不会关。我看了看，这家伙把这胡须剃得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我接过剃须刀：“你没剃干净，我帮你剃吧。”剃好之后，我把剃须刀拆了洗了一遍又一遍。

  回头再看看这抽嘴哥，居然从他的脸上隐藏这一丝难以察觉的英俊，这种气质要在他不笑的时候就能体现出来。

  我暗暗感叹也不知道这大哥作了什么孽，看样子却也不像个工地上的小工啊！

   回去看外甥的伙计不到五点多钟就回来了，不一会儿金链子也来了。

  我没有竖起耳朵听人家说话的习惯，加上他们的老家话我也不是很懂，所以不知道他们叽咕了些啥，只看见金链子打了个电话，然后把电话递给了抽嘴哥，抽嘴哥激动得分不清是笑是哭，鼻涕和眼泪搞得满脸乱七八糟的。

  我估计或许是老板打电话慰问他了吧！越是生活在底层的人越容易感动。

  金链子走了，抽嘴哥又去洗澡了，那伙计大概是感激我帮他照顾了病人，就和我扯起家常来。

  他告诉我其实抽嘴哥以前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是个有钱的包工头，我问他：“那金链子是你们老板的儿子吗？”

  他说那是他的老板，就是这金链子让他来照顾病人的，这抽嘴哥是金链子的亲哥哥。

  抽嘴哥以前也是个人物，可惜粘上了毒品⋯⋯老婆和他离婚了，连唯一的儿子都被老婆带走了，不过听说走了却没改嫁⋯⋯现在戒毒了身体却又搞成这样了。

   陪护伙计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加上这老哥的乡音也太浓，我只能听出个大概其，而且他到工地的时间也不长，知道的并不多。

  经验告诉我：不要轻易去触碰一个人的世界，那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或心灵的伤害。尽管如此，我的心却仍觉得难受。

  晚上陪护伙计接了个电话，然后问我这个病房的具体地址是不是xxx？告诉我抽嘴哥的儿子可能要来医院看老爸。

  我说：“你说错了。”然后把正确的地址告诉了他，他说他怕说不清楚，他回个电话让我和抽嘴哥的儿子说。

  那小子在深圳上班，说不是他来而是他妈要来。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倍感温暖的好消息。

  我看了看陪护伙计的老式电话，估计不太好掐字，于是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这小子，让他给我回一个，然后我再把详细地址发给他，再让他发给他妈。

  小子到还懂事，一连串说了好多句谢谢！谢谢！

  过了一会儿陪护伙计又把手机递给我，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抽嘴哥的表情丰富得耐人寻味，自然又是一阵鼻涕和泪水就着分不清哭笑的面容，不过很快就被他坚强的忍耐住了。

  女的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微信，然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小子的画面，两口子对着手机和儿子视频⋯⋯破碎的镜子仿佛刹那间圆了，病房里顿时热闹了也暖心了许多！

  有人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有人说过：一日夫妻百日恩。人间确有真情在，或许真是危难见真情。

  抽嘴哥有过两年的吸毒史，正是这毒品让他败了家、败了业，而他的“金链子”弟弟并没有因为他的落破而抛弃他。最让人欣慰的是，女人的博大胸怀以及孩子的懂事明理！

   我平生最不爱扯是非，也讨厌那些闲扯别人是非的人，因为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同，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你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你不可能体会得到他的内心世界，不知道他的难处，或许还有太多的隐情，你不可能知道。所以我从来都不会轻易的去品评一个人的对或错。

  让我写下这篇文章的原因是想和读到这篇文章的人说“一定要远离毒品”！！倘若你身边有这样的人，你也应该极力劝他戒毒！如果无法劝阻，最好的方式是“报警”！真的不要以为报警是害他，其实你是在帮他。

 但愿“抽嘴哥”能早日康复！早日重新找回当初的那份尊严！

             --《忌毒.抽嘴哥》冬蝉子

          2016年6月26日 于长沙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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