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大杯草莓奶昔，加冰，谢谢。"咯吱咯吱的大小冰块夹杂着冰渣，硬生生的加在上下磨牙之间，慢慢的碾成薄片，然后一大波冰渣继续涌入，与冰片一层层的叠合在一起，仿佛北极漂浮在粉色海洋上的冰川，千年不化。冷风吹着，滚烫的泪水从眼角一出来就被西风吹散了，留下的是红润脸颊上的皴印。

"再来一杯!"

"够了吧，别喝了!大冷天，胃都喝坏了"

吴欣不说话，泪水还是止不住。老孙站在旁边，手插着兜，不知说什么好。

"三百万……"吴欣终于说话了，"那可是我之前半辈子的积蓄……呜呜呜"

老孙低头，依然不语。

"老孙，你不是让我和你见艾尔法吗？除非你把吴旭找出来，这家伙之前拿了钱，说走就走，一去美国就没信了……呜呜呜，我那三百万啊……"

找人，是个永远的主题。老孙这半年不停的找人。老孙有想法，这事还要从他刚从业开始。老孙做保险前在一家IT公司做码农，快快乐乐的生活，除了因为颈椎腰椎的老毛病必须要站着工作外，其他基本没啥可操心的，再说公司也是为了员工着想，一水儿的可调节的电脑桌，累了还能去休息区抽烟喝咖啡。公司是做游戏软件开发的，要求员工半年内完成一个从实际生活出发的主题游戏，并要求做市场调研，找灵感。老孙想起之前兰木达在报社当编辑，就想找她聊聊，去了以后才知道，兰木达已经改行卖保险了。兰木达说做保险可以接触现实生活，之前的报社偶尔还会找她写写文章。兰木达建议老孙也可以试试，还能挣点外块。老孙和兰木达参加了几次培训，就这么拿着证去卖保险了。

老孙本就不是为了卖保险而做的，所以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在朋友群里问问。第一个哥们是单身铁粉老赵。

老孙：你这样的必须上我们的医疗直付卡哈，你想真要是等你动不了了，住医院的时候直接在护士台拍张卡就行了，多方便！

老赵：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人活一世，就要尽情享乐，真要是那时候，我就拔管子，一了百了。

老孙提醒：不对啊，你那时候都动不了，怎么拔管子啊

老赵：也是哈……

老孙：嗯，你每年可以按照保费的数额给我，到时候我可以替你拔管子，这个我是可以帮你的！

老赵：………

老孙意识到跑偏了，没事，下一个！

这次是老周，老周卖保健品，这次更失败，老孙请老周吃了饭，还买了老周的保健品，但是保险一单也没卖出去，不提也罢，下一个！

接下来是老李，因为好久没见，俩人相聚甚欢，临走老李送老孙出门，问：对了，哥们你今天找我有啥事？老孙愣了半天，没提保险一个字就回家了…

事不过三，再不开张老孙就会怀疑人生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在哥们群里老孙鼓起勇气，说自己在做保险，曾经住在上铺的兄弟老钱就说，"哎呀，你这说晚了，上周我孩子刚住院，儿童医院看病都排不到号，有保险的就好啦，直接入住国际部，大人孩子都少受罪。"另一个哥们老郑也说，"对啊，我支持你！我之前买过保险，以后找代理人就找你啦！正好我孩子的保险还没有，考虑上呢！"老孙立马来神了，约了时间，明天就去签单！

第二天，二人坐在在咖啡厅，老郑拿出一个文件夹，掏出来7-8张保单，说"哥们，帮我看看之前我买的保单，以你专业的眼光，要是还缺什么给我补上！"老孙翻开一摞保单，这是过去近10年的大病险，最先的病种只有20多种，后来又跟着补了防癌险等。老孙说"这些病种之前比较少，设计的不是很专业，不过后来我看又补上了。我觉得你的可以就这样，考虑给孩子上个吧！"老孙把之前做好准备的计划书给老郑，老郑直接翻到大病险的病种，仔细寻找着什么，最后点了点头，说好，就把单签了。出来以后，老孙很兴奋，这可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单啊！走在路上，老孙心里美美的，然而，回想那个过程，老孙陷入了回忆……大学时代的老郑总是默默无语，又爱帮助同学，父母曾是纺织厂的工人。有一天，老郑突然离校，回老家看父母。后来的日子，老郑往返于医院和学校，据说是老郑的父亲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接到北京治疗。那段时间，老郑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外打工，白天上课，终于撑到了毕业。回想这些细节，老孙恍然大悟，老郑是在看病种里是否有那个拖累他父亲几年的大病！一句我支持你的背后是信任，是依靠，更是一种来自不同人生的肯定！老孙突然觉得这份保单沉甸甸的。老孙后来也卖过便宜的意外险，当客户问他，你要是哪天不干了，理赔我们是找保险公司吗？老孙被问住了，如果继续有一搭无一搭的干下去，将来哪天不干了，这些保单不就成了孤儿单了吗？特别是对老郑，多少有点辜负与愧疚，他是多么善良的人呢！老孙想一直做这哥们的代理人。不行，我要拓展陌生市场，让自己不能只做熟人的单，才能保证自己的销售资格。

陌生市场里，老孙抛下了不敢开口说保险的包袱，做了三个月，老孙发现有保险意识的都已经买了很多保险，老孙不想让别人重复买多花钱。没保险意识的都觉得保险太贵！老孙又说服不了对方。每次介绍完，对方说考虑考虑就没音了！到了第四周，面对挂零的业绩，主管对老孙进行销售辅导，主管问老孙，"你知道签单最主要靠的是什么吗？"老孙想保险就好比用更科学长久的办法让大家把钱都放进一个罐子里，不幸的人会得到其他人的帮助，只是大家必须意识到只有先付出才会有得到。然而现在很多人没有这种意识，或者认为自己是如此健康，不需要保险。于是老孙义正言辞说道"最重要的是靠民众的觉醒！"主管觉得老孙没治了，说着no,no扭头走了。

老孙就是太把别人的话当真的人，对于那些曾经觉得保险太贵的人，老孙没有放弃。他这次终于等来了：公司有个百万医疗险，可以用很低的保费，报销高额的医疗费用，含进口靶向药，自费药等。之前必须搭配其他主险售卖，现在可以单独出售，条件是这个月必须卖出三个重疾险。为了争取到单独销售资格，老孙下定决心，终于很快签了两单，最后一单那天，老孙找老王。

老王：我身体一直很好啊，不需要保险的。

老孙：是啊，我看你身体也很好！

老王：其实也不是，我前些日子感冒有点不舒服，没去医院自己好啦！

老孙：那你还是需要保险的！

老王：我不需要啊！

老孙直视老王：不，你真的需要这个！

老王看着老孙：我真的不需要！

老孙：你真的需要！

老王：好吧，但是我最近没钱啊！

老孙：看，你需要！就是没钱！你有卡吧？

老王：有卡，但是卡里没钱！

老孙：我今天不能白跑这趟啊，我先帮你垫上，回头你补给我！

单签了！资格有了！多么令人愉快！过了俩月，老王很够意思，把保费转给老孙，老孙都有点不好意思收。

拿到百万医疗销售资格的夜里，老孙回想这几个月主动找自己上保险的都是身体出了问题以后才考虑到保险，但为时已晚，要么拒保，要么免责或者除外。如果能预知未来，找到那些将会发生风险的人多好！K教授一直是老孙崇拜的对象，去问他！

老孙：教授，请问您认为历史上谁是最牛逼的时空理论科学家

K：爱因斯坦啊 为啥问这个

老孙：不是霍金吗

K：不是，霍金名声大，但是学术上还排不到杨振宁前面

老孙：好，那爱因斯坦的时空理论的公式是哪个,或者推荐的书？我想看看

K：你志愿是啥?

老孙:预言家

K：第二志愿是?

老孙：医生

K：我建议你选第二志愿

不管，老孙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开始新的保险销售篇章！夜里，他对着昏暗的45W灯泡，闭目养神，千万般思绪从左右脑探出蓝色的光芒，像通往拉萨的高科技光纤电缆，传达着心的力量，思绪交织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绳头连着绳尾，慢慢扩大，又慢慢缩小，在一伸一缩之间，旋转形成一个莫比乌斯圈，接着，老孙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球，这是一个可以折射出美丽反射光的，经得起风吹雨打，可以与外太空的任何恒星相媲美的巡游球。巡游球沿着莫比乌斯圈的轨迹滚动，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莫比乌斯圈的对面腾起了一层层迷雾，巡游球只要远去，老孙就会看不清。老孙把一面镜子放在圈的正中间，这样，虽然是镜像，但是老孙可以设想成180度的对角线，镜子的背后就藏着因A巡游球产生的镜像A'。莫比乌斯圈不断扩大，中间的镜子竟然成了一个无限大的墙，任何物体在这座墙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墙上镶着各色物体，有的像教堂的彩色玻璃，有的像闪闪发光的钻石，有的像天边日暮时的启明星，有的像是昏暗但颜色质朴的松石，老孙就顺手抄一个，把它挖出来，左右看看，再擦拭干净，然后检查一下孔位，再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只要可以挖出来的，上面都会有个名字，那就是老孙要找的对象!老孙一个人，除了挖这些"宝贝"，还会对着墙说说话，聊聊天，然后再欣赏一下这个美丽的墙!（以上看不懂的朋友可以留言并加作者微信联系）然而他自己也没料到，这种方法在半年内却让他深陷其中，使他彻底走上了一条神奇的道路。

第二天，巡游球让老孙找两个老朋友，舒贝塔和欧米茄，让他俩认识，并争取给舒贝塔上医疗险。下午，要去见一个1个月前约见面的陌生人。欧米茄是个勤奋肯吃苦，凡事替别人着想的人，老孙了解他的过去，是十几年的朋友，老孙想推荐他去舒贝塔那里帮忙。舒贝塔也很高兴的签了单，虽然欧米茄并没有最后决定。老孙离开后就去见第三个陌生人。到了约好的地点，那人出来，老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想起有次老赵曾经和他一起吃过饭。坐下后，二人闲聊，直到聊到老孙主动说，我现在做保险。那人停住了，"你现在做保险了？这保险还真是挺需要的"然后欲言又止了。此时，老孙才仔细端详着这个人，年近中旬两鬓斑白，脸颊微微浮肿，两眼中布满了血丝。那人继续道"上周我儿子刚住院，之前不知道，以为只是个感冒发烧，谁知道到了医院直接进了ICU，做了开颅手术。现在医院也是，急诊手术要交3万元押金，家属不能走，就在外面等着随时交钱。还有的没钱的，就只能不看走了。"老孙有点懵，仿佛被清空了的录音机，只知道输入，无法输出。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但说出来完全没走脑子"那你儿子现在呢？"

"还在医院躺着呢？"

老孙看看表，已经9点了，心想为什么没去医院，还在单位加班！也许是爱人看着？

那人看他不接话，说"我儿子刚上大学，半年前有次也是为了帮同学，下雨天拿伞，淋了雨受了风寒，以后就总感冒，过了三个月，右腿又疼，扎过几针。谁知道上周又发烧，到医院说病毒已侵蚀到大脑，必须马上开颅手术。这次前前后后除了社保，又花了10万了"

倾听，老孙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个有感情的生物，以保险专业人员素质尽量回答对方的问题。

"这种情况没法上保险了吧"

"可以等康复以后试投一下！具体看核保结果"

"我爱人10年前做过开胸手术，还能再投吗？"

"可以试投一下！具体看核保结果。"

"我亲戚那有个医疗险，这事过后我昨天刚买的，可以报销社保报不了的医疗费！你看，这是他在朋友圈发的介绍，要是能早点买就好了"

"买了就好，咱们加个微信，有事再联系"

"你离我这挺近，没事过来坐坐啊，之前老赵还过来，去年也不怎么见面了"老孙只感到莫名的孤寂，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把老孙甩在后面，病魔驾着风驰电掣的野马在前面咆哮，回头发出一声冷笑！

"咱们加个微信，我叫欧米伽"

老孙惊了！这世界真的有镜像球，不，是人！难道墙在提醒我什么。第二天一早，老孙跑到欧米茄那，对他说，我现在有个百万医疗险，你和你孩子必须马上买！欧米茄很淡定，摊开手说，别别，保险这个你不要强迫我买！老孙面无表情。自从昨天见了欧米伽，老孙整夜没合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一大早是怎么过来的。似乎流了很多泪，却又不知流到了哪？一定是我的错！一个月前约的就应该见面上保险！你干嘛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已经找到答案了，却还是让魔鬼赢了！老孙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欧米伽的每一句话，这些话经过剪辑，在路上陪着老孙，不论白天黑夜，老孙看到的城市不再有颜色，建筑物突然颠倒，街上空荡荡的……老孙又看到一片白色，透过炫光，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缠满了绷带，一动不动。老孙站到自己的那面墙前，手中突然多了一个凿子，他抡起凿子，狠命的开始敲打。墙被震动，沿着冲击波反弹，又像海绵体柔软，将老孙一下震飞了出去。老孙爬起来，擦着鼻血，再来！老孙对着墙，边凿边喊，却发不出声音！你是没用的！突然，墙被凿出了个洞，从背后一股巨大的引力，将老孙吸了进去，老孙遁入无间道！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