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无奈

       在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寒风凛冽，路滑难行，父亲骑自行车带着我在崎岖的山路疾行，前往坐落在山沟沟里的家乡。当时年仅七八岁的我一个劲地喊冷，父亲就停下车，把自己的棉袄脱下给我围上；我又喊脚冷，父亲又把他的围脖解下，缠绕在我的鞋上......      

       儿时，家里困难，我们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父母相当设法买来当时流行的炼乳给我们喝。不料，我上火，耳朵后长了个大疮。在医院动手术拔脓的时候，我胆怵得大哭大闹，几个人都按不住。父亲急中生智，把自己心爱的钢笔从上衣口袋抽出来递给我，不料被我一把扔了。后来父亲移开床，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只钢笔。在那个年代，父亲在区委从事档案工作，钢笔是稀罕物。这件事给长大后的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父亲工作尽心尽力，待人诚恳，但在文革时也险受波及。当时父母工很忙，很难分身照顾我们几个年幼的孩子，就挤出一部分工资，雇了个保姆，平时把人家当亲戚一样对待，特别尊重。一天见保姆在悄悄地写着什么，以为人家在学大家踊跃准备张贴大字报呢。在保姆出去时，揶揄地看了一眼，不料却大吃一惊：原来保姆 写的全是刻薄、中伤我的父母之言，有云恶待保姆，为人奸诈、阴险之类，真是子乌虚有,信口雌黄！于是赶忙与人家结算了工钱，好言打发回家了。从此敬而远之。      

        父亲是老党员,从不拉关系、走后门，在乡下插队的大姐的工作迟迟得不到解决。一天我放学后，见大姐骑自行车赶回来，大声地抱怨父亲:"人家男的都快走光了，我啥时候能回来？窝囊死了！”父亲一直保持着沉默，但脸色是很尴尬的，大姐是甩了门帘，哭着走的。后来大姐是最后一批回厂参加工作的。好在我们四个弟 妹学习都很刻苦和出众，工作都是自己考上的，让邻里羡慕，父母也露出了久违的甜蜜的微笑。记得我填报志愿时，父亲亲自给我参谋，报了离家很近的一家国企， 说这样我有啥事大人可以照顾到。     

        当时是公费医疗，开药较便利，家里总是有不少的存药，父亲每次回老家，就带给爷爷.爷爷懂医术，常把大部分药分给生活拮据的村民。村里吃水困难，每天得下很远的沟里去挑水，爸爸、爷爷与村里的几个富裕点的家户摊钱，买了水泵和铁管，在村头建了蓄水池和自来水。爸爸的善良和正直一直对我影响很深，潜移默化。      

        后来，父亲所在的厂子因经营不善，包袱缠身，举步维艰。父亲虽已退休，但仍关心着这个他付出了半辈心血的厂子的命运。他常常会抱怨那些干部只顾自己挖厂里的墙角，而不顾大家的生计。记得一次被人家顶撞了几句后，回到家里因气忿吃不进饭。这个我曾为之自豪的老牌厂子，终于在父亲病逝后不久宣告破产。母亲 因此常说：“你爸的病多因是厂里不景气，生气得的！”      

        爸爸临终时，没有给儿女留下遗嘱，但他曾语重心长地对妈妈说：“这五个儿 女是我留给你的最大财富，你会衣食无忧的!”父亲是很了解我们的，他把所有奉献给了我们和工作，同时也用自己的言行塑造了我们的品格。但我感触最深的还是父亲的无奈，那种倾尽全力，仍不能如愿的痛苦。愿所有驾鹤西归的父母的在天之灵都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