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将就和小气
当我们无法承担当初做的选择带来的后果时，我们说:"都是命！"
—— 序
"哎！将就着吧！"琪琪一声嗫喏。菲菲看着满脸泪痕覆盖下的鲜艳五指印，义愤填膺道:"那你就任由那个王八蛋这样打你了？这是家暴！"
"没事儿，都是为了孩子。"琪琪看着门口紧张害怕的姑娘丫丫，爱怜溢出嘴角化为一抹苍白的笑。
"哎！也是当初没长眼，都是命啊！"菲菲充满无奈。
"嫂子，我有个事想你帮忙。丫丫马上报名夏令营了，我手头有点紧，你可以借我点吗？"琪琪难为情地问道。
"这个，琪琪啊，不是嫂子不帮你，你也知道你哥不争气，最近买卖不好做。"菲菲有点急促。
"这样啊！"难掩失望、无奈却也觉得必然。
"孩子"就像平衡天平的砝码，总是让我们以之平衡现实的苦痛。而"将就"只是我们对现实无奈时缴械投降的口头禅。至于"小气"可能是本性也可能是现实所迫吧！
从结婚那刻起，琪琪就是家庭主妇。琪琪一直说"在自己家的时候就是被公主般对待，不做家务不干活。"却没想到正是不独立影响了自己一生。琪琪的丈夫皮皮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上有爸妈下有一双儿女，还有个哥哥大大。琪琪觉得，皮皮对自己还好，只是比不上对和自己同姓氏的家人那样好。如果自己问他"老婆和妈妈一起掉水里，先救谁？"他必然选择"妈妈"不是浪漫的要和老婆一起掉水里，而是真心的觉得老婆没妈妈重要。
琪琪对皮皮很好。她以为的。生儿育女、做家务、一切看起来很应当的事情都可以在她像放大镜的眼里变成"我做太多了。"当然，家庭是否幸福和这个也不会构成太大关联，只要不去触碰。可悲的是，两个人计较了谁投入的多，谁失去的多，那么，打架吵嘴这座火山就会时不时喷发了。
幸好，大大的老婆菲菲比琪琪先进门，教会了菲菲很多东西，也让琪琪觉得自己生活得还不错。毕竟，当我们进入不了更好的生活时，看着和自己一样生活的人会有种"看着你也这样我就好多了"的奇怪心理。不幸的是，看着和自己一样生活的人，总是想要去比较总是怕对方扔下自己过起了比自己好的生活。所以两人明面里抱团取火，背地里隔岸看笑话。
大大生活能力超强，拥有着可以把破木头变小房子的手艺，拥有着心里算盘超清楚的商人脑袋，只不过，他是间歇性。这些统统得为"上帝"让路。对，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宁愿自己、家人饿肚子，也不会停止"耶稣会渡我过苦难。"的念头。以至于他是有用资源的错位搁置。菲菲是个好老婆，从不和老公吵架拌嘴；也是个好妈妈，孩子作业做不完自己帮着写；是不是个好女儿好亲戚就不清楚了，毕竟她精力就那么多，她投来做妈妈、做老婆的已经很多了。
大大和皮皮的爸爸给兄弟两安排的是一栋楼里的对门以便"互相关照"。琪琪觉得大大关照皮皮多，菲菲默默不发言。琪琪觉得菲菲抠巴爱贪小便宜，菲菲觉得琪琪没出息爱将就。
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好妈妈。从孩子落地时起，爱情就已经为亲情让路了。夫妻间、母子间,浪漫因子减少，故事更加写实，自我越发让位于家人。你不能不说母亲的伟大，只是随着孩子看了更广的世界走了更多的路，这种伟大也显得有点愚昧了。
晃眼，丫丫已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对于爱情，她还有些许迷茫。想要恋爱却不会恋爱也没有勇气开始一段恋爱。琪琪说:"闺女，作为女人，一辈子都是要嫁的呀！"丫丫执意:"为什么？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开始一段未知？"丫丫已经不是需要妈妈在身旁才能生活的姑娘了，而琪琪依然觉得传承下来的观念必然是对的，毕竟自己也会对婚姻不满意可后来还不是选择将就继续。
丫丫排斥和妈妈交流。妈妈是个没有自我的群体，总说为丈夫、为家人、为孩子，可是却不会如何独处。一次视频通话，丫丫问妈妈"晚上吃什么呀？"妈妈说:"一个人，将就着吃点吧！"丫丫仔细一想，这个"将就"真烦人，都快成妈妈的口头禅了。
比如"妈妈，我带你去旅游吧！"
"我这么大年纪了，将就着活吧！"
比如"妈妈，我们买个好点的吧！"
"买个实用的将就就好！"
比如"妈妈，如果婚姻不快乐，就离婚吧！"
"都这么多年了，瞎说啥，将就着吧！"
比如 … 对于生活将就的人，好像也不会感觉太幸福，丫丫眼里的将就妈妈就总是给她一种吃多了苦瓜的感觉。或许是自己无能为力或许只是习惯了依赖或许害怕改变，但"将就"成为了妈妈的烙印。
而自己的堂哥浩浩呢？更是个比女人都抠的人。浩浩曾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分手之际，前女友把浩浩所有的东西都归还而浩浩还收下了。这是当时全家人都觉得做的不对的事情。而大娘菲菲却觉得再适合不过了，心里巴拉巴拉打起了算盘。
菲菲很温柔，对亲戚，对孩子。可对所有人，总是保留着那么点交易的态度。她总是拿最便宜的食材来招待客人，即使她有化残羹为美食的能力，也总是不让人那么欢喜。她想占尽所有人的便宜。对于邻居，斤斤计较，恨不能穿过人家门去挑拣一些别人不要但还可以用的东西；对于亲戚，更是来者不拒，只要你给，她就要，但她却从不拿出来；对于顾客，她的称可以格外精准。
与孩子空间上、心理上的距离越远，琪琪和菲菲便分外惺惺相惜起来。琪琪随着皮皮去了更大的城市，可享资源层出不穷，人也变得时尚起来，开始摆出一种和菲菲不同的做派。"嫂子，有什么难处你吱声啊！"掺杂着客套、不走心的一句话，但总会有激动万分的答复"好的好的。"菲菲还是不放过可以占便宜的机会。
琪琪总是和周边的朋友吐槽:"我嫂子一辈子不知道图啥，丈夫不争气，孩子都跑那么远，自己小气、抠巴，连个洋气衣服也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更是不指望。"而菲菲的小气，在亲戚眼里却是美德。这样的女人持家。菲菲也和有共鸣的亲戚说:"琪琪真是，说什么都可以将就，脾气还不好，连个家也持不好，活该夫妻吵架。"然而，剥去时尚洋装和简朴自制服，她们都是被丈夫、孩子遗忘在家里的模型，不能自动重组，只是遵从既有。
一次婚宴，琪琪和菲菲作为亲戚出席。琪琪衣着亮丽，把自己有的很巧妙、很和谐的显露出来；菲菲衣着简朴，像乡下村妇，但丝毫不认同整个婚礼被金钱砸出来的华美。新娘缓缓走入红毯，"新娘真漂亮"的声音此起彼伏。琪琪惆怅:"确实美。结婚后，过的就不是脸了，是日子，是遇到难题也得将就继续的日子。"琪琪长的很漂亮，虽然岁月把些许痛苦铭记于她的脸上，但丝毫不影响她是可以上街拥有百分之九十回头率的人。菲菲一脸赞同:"对对对，你说得对。"菲菲没有先天优势，倒是持家的一把好手，自然不认同这种外在条件。但心里却想:这说的不就是你吗？婚礼结束，琪琪仍在原座，眼神随着远处漂移，心里想:这个‘葛朗台’又来了。原来，菲菲穿梭于各餐桌间，用着巨大的塑料袋去包裹吃剩的食物。大扫荡完毕之后，菲菲一脸满意，琪琪一脸笑容迎上去。
"皮皮，我不想将就了，孩子也大了，我们离婚吧！"语气执着、坚定。
"不、不、不…老婆，我是爱你的呀。"皮皮有点恐慌了，离婚是自己从未想过的。扑上去紧紧抱住琪琪，忙哄着"不离婚、不离婚，好不好？"
琪琪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够了还是不爱了才离婚，在皮皮狠狠地吻上来时一切有了答案。
"行，可以不离婚。但从今往后，我要出去工作，我要自我，我要平等。家庭是我们共同经营的，家务必须我们共同来持。而且，从今年开始，我们不止要赚钱活着，还要去看更多的事物去更多的地方。"
"好好好，都依你的。"皮皮遮挡不住劫后余生的侥幸感。迫不及待地再次吻上去，唇碰着唇，舌勾着舌，身体紧贴着身体，思想碰撞着思想，爱情好像在人到中年再次开花。琪琪想:"将就"只是自己的自我安慰，从迈出改变的第一步开始，未来可能就不是预计，而是等着自己去发掘的未知了。
琪琪的幸福、得意显露于姣好的脸上。与此同时，菲菲看着琪琪的睡颜一脸不解，揣测着到底梦到什么了？难道是捡到了一笔钱？还是别人给了什么东西？终于，外面的夜空越发深，思绪越发乱，耐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阳光透过云团、玻璃撒于卧室的时候，琪琪被惊醒了，掩不住还想继续的睡意，却听到厨房菜刀切于案板的撞击声，菲菲惊人的生物钟啊，已经在准备早饭了。推门出去，菲菲戏谑:"昨晚梦到钱了吗？做梦都在笑。"琪琪充满神秘:"嗯！是个好梦，有史以来，第一次。"
微光、人儿、爱情，尚可亲。生活尚好，为何将就？"都是命"只是失败者无力承担当初选择的借口。倘若真有"命"这说法，那"改命"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