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高考时代(六)
天色已经半黑下来,山风也逐渐地变大了,月牙和几颗寒星已经开始出现在夜空上。
车窗外的树枝在晚风中摇摆不定,就像活过来的厉鬼一般,而我们三个坐在车中一动不动,倒像是成为了木头人一样。
“鬼?”阿拉丁的一声尖叫把我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在哪里?”我和西瓜赶紧直起身来。
顺着阿拉丁手指的方向,我和西瓜扭头看去,只见在石熊的旁边,一件白色的衬衫在半空中随风飘舞。
说来今天阿拉丁确实够可怜的了,先是被黑熊追赶,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又被西瓜和我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之际也没有仔细地观察一下,周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直到此时才发现我挂在木头上的衣裳,此时天空色黑未黑之际,白色的衬衫衣袂飘飘,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看起来可不就是跟鬼似的么?
却说阿拉丁惊魂稍定,将车的大灯打开,灯光下看得清楚了。这才回过头来问道:“李竹屏,你是有病不是,又抽哪门子邪风?好好的把自己衬衫挂在上面做什么?”
“我……我祈祷来着。”其实本来又吓了阿拉丁一跳,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是他既骂我抽风,我嘴上自然是不能服软。
“祈祷……跟谁祈祷?”
“当然是石熊啊?它是这狗熊岭的山神,自然是求它保佑我们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逃出升天咯!”
“你……你是吃铁丝拉笊篱——真能编啊。”阿拉丁被我的强词夺理气得一时语塞,也只好是“吃冰棍拉冰棍——没化(话)”了。
“喂,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西瓜在一旁忽然发话,“李竹屏你也是够了,越是着急的时候约会扯这些闲篇,你说你把个木头插人家石头旁边人家就能保佑你了?我告诉你,再不想办法,石熊保护不保护你还不知道,咱们三个就真得喂黑熊了!”
西瓜发完火,把头抵在方向盘上,紧紧的闭上双眼,一副很焦虑的样子。
“唉?对了。”西瓜的一番话倒是给了我一点启发,我打开车门走下车去,山风拌着一声凄厉的夜枭鸣吹来,我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我默默地向石熊那里跑去。
西瓜本来紧闭着双眼,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睁开眼看时,发现我已经出去了。
“喂,你又要干什么?”
我将他的问题抛在身后,快步跑到到石头旁边的木头跟前,将上面的衣服摘下来,穿在身上,然后一点点将木头拔出,抗在肩上,慢慢的走回去。
直走到跟前,我将木头放下,对西瓜和阿拉丁说道:“不如用这个试试,看能不能把车轮翘出来。”
说干就干,我们很快找来了一块石头,以此当作支点,将木头架在上面,西瓜坐在车上踩油门,我和阿拉丁在下面将木头的一头伸进车轮底下,另一头握在在手里,一切准备就绪后,我给西瓜打了一个手势。然后西瓜就点燃了发动机。只要我们这头一用力,他就会踩下油门。
“一!二!三!”
在三个人的齐声呐喊之中,车子好像突然往前一拱,我忽然觉得精神一振。继续使出吃奶的力量。
可是,车子突然又向后一缩,复又退了回去。
我和阿拉丁一跤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来,刚才已经快成功了。我们再试一次。”阿拉丁翻身站起,准备在来一回。
“先等一下。”我跟阿拉丁说道:“不要白费力气,先好好想一想。”
如果这个时候不找出失败的原因的话,那么接下的尝试很可能会白费力气,我们现在身处险地,胡乱浪费体力是不好的。
西瓜和阿拉丁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坐在地上,低着头想了一会,站起身来对西瓜说道:“你来和阿拉丁翘轮子,我去踩油门。”
其实三人当中我的力气是最小的,如果这一次换做阿拉丁和西瓜一起用功的话,肯定能把轮子给翘出来的。
当我在驾驶室里面坐下来之后,阿拉丁将小半个身子伸进车窗里来,用手指着我的脚底说道:“喏,左脚踩着离合器,别踩死,右脚踩着油门。一会将车发动了,紧紧的踩住了就行,车一出坑,你就猛踩刹车……”
反复教了我半天,我才勉强地学会了。
我将车子发动,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响声,我心里默念着阿拉丁教给我的话。
阿拉丁和西瓜扶住了木头,西瓜回首问我:“准备好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
阿拉丁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一!二!三!起!”
阿拉丁和西瓜开始使尽全力向下扳木头,而我则将油门一脚踩死。忽然,我听到“咔!”的一声,那根木头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被折断,而与此同时我感到我的背被推了一下。然后我发现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向我靠近。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我听到了身后两个人因为狂喜而发出的一声尖叫。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成功了。心中禁不住感到一丝丝兴奋,忽听见身后又是一阵焦急地呼喊:“刹车!刹车!”
我先是一愣,紧接着操慌张地将右脚朝刹车上猛踩下去,车子倏地停住。我的身子不由得猛向前倾,脸差点撞上了方向盘。
抬起头来看时,只见石熊正出现在在我的眼前,那两只眼睛正仿似瞪着我一般。只要在往前开一点,车子就会撞在上面,心里想着不免有些后怕。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打开车门慢慢地走了下来。回头看时,西瓜和阿拉丁正奔跑着向我冲过来,我们三个人兴奋的拥抱在了一起。谁都没有说话,但是那种喜悦的表情挂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此时天空已经全都擦黑了,朗月繁星,山风徐来,一旁的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淋漓。
我们上了车,西瓜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将车掉转头来。
“回家咯!”西瓜不无天真的大喊了一声。我和阿拉丁也都是感到精神一振。
车子开出去没有几步,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赶紧叫西瓜停住车。我飞快的跑下车去,拾起那断成两截的木头来,跑到石熊旁边,将这两截断木插在泥土中。后退了两步看了看。
石熊和木头在车灯的照耀下,发出红色和金色的光华。山风拂过我的身体,我觉得有些寒意了。
“挺般配的不是么?”我自言自语的低声说了一句。
慢慢的转过身回车去。继而,这辆溅满泥点的车驶离了狗熊岭。
西瓜很想开得快一些,但我们和他说别开得太快了,夜行山路,还是小心为妙。
车子稳稳的向前开着,手机的信号也一格一格稳健地向上长着。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的,车内又此起彼伏的响起了接收微信的声音,西瓜和阿拉丁开始忙于回复女朋友的信息。而我,除了翻了翻刘白的空间,然后再把自己的浏览记录删掉之后,就什么要做的事都没有了。
车子此时正经过一个小村庄,我把头倚在车门上,眼皮逐渐感到沉重起来,听着阿拉丁与西瓜的声音逐渐的弱了下来,竟宛如是呓语一般。我突然感到疲惫不已,我想我就要睡过去了,我闭上双眼,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胶卷一般在我的眼前匆匆掠过。朦胧中,我仿佛又听见了一声属于熊的咆哮。
假期剩下的几天,我在网吧之中度过,每天十点左右从家里面醒来,匆匆洗漱后,就感到一个叫做爱转角的网吧,和阿拉丁以及西瓜在网吧里面打上一整天的游戏,中午会叫外卖到网吧,而晚上会到步行街两旁的餐厅去吃,然后我们一起步行回家。
有时候,会下起小雨,我们也不乘车,也不打伞,就沿着红旗河旁的人行道冒雨而行,这雨能洗尽人一身的暑气,让我感觉很惬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经常去上网,有时去钓鱼,有时拎着矿泉水在市郊沿着铁轨漫无目的地行走。有时我很想念刘白,有时又不想念。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被纠结和矛盾消耗着。
转眼就到了这个夏天的尾巴,那时离我返校已没有几天了。那天的天气甚是晴朗,凉爽的午后,在网吧。西瓜,阿拉丁和我刚刚吃完饭,坐在各自的机器前谈论着上一局的游戏。
这时,西瓜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于是他就拿着电话出去了。
这几天,他和黄柳依又在闹分手,黄柳依不依不饶地要西瓜补偿她的精神损失费。价钱从一开始的一千块,已经涨到了五千块。
过了一会儿,西瓜回来了,阿拉丁打趣般地问道:“价钱又长了?”
西瓜摆出一幅“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神情道:“我不是还有俩肾么?”
我想西瓜和柳依不会分手,伤透了心的女人是不会来找你要什么分手费的,那只是她想打电话给西瓜,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罢了。
网吧的窗外一片明朗,我突然不知怎的变得乐观起来,我突然觉得刘白还没有忘记我,我觉得她应该想起我,就像我想起她一样,然后,我们应该重新修好。
于是,在这无端的自信里,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应该更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