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门结客【连载44】庙堂之高
朱定山还在挣扎,不仅是身体,还有内心,江湖和庙堂,道义和使命,都在发生冲突,这种矛盾的感受,让他无论想偏袒哪一方都是犹豫的。
宦官刘伶开口劝导:“定山王,您可是皇天贵胄,身上流淌着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的血脉,岂能为了一群江湖草莽而辜负圣上对你的百般信任?”
朱定山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了,他只记得弱冠时曾在紫禁城金水桥边立下重誓:持法度而秉天下太平,扶兄长而拓万里疆土。昔日的豪言壮语他此刻念及仍热血沸腾,由此他行过军旅,随船下过西洋,凡是能巩固朱家万里江山的事,他都会去做,去尝试,他明白,他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时刻规规矩矩,不偏不倚,视法度如雷池而不敢越一步,直到一天他逐渐发现天下间的法律约束的并不公平,相反却极为偏薄与势力,因人而异。
“皇上,你答应过臣弟的,是让我自行解决。但你为什么?为什么又来干预?难道不能听我一句吗?”朱定山此刻已是乞求。
“朕跟你说过什么?你且记得?”轿中人问道。
“记得。屈其锋芒,为我所用,如若不然,生死无论。”
“而你呢?”轿中人再问道。
朱定山默而不答。
“而你竟然跟他们沆瀣一气,视大明律法而不顾,视朕的期望而不顾,侠以武犯禁?朱祐棋你以为朕不敢罚你吗?”
轿中的皇帝道:“别忘了,十年前也是你提出来要惩治这些江湖人的:侠以武犯禁。本以为在阴山你能成为这些人的领袖,为朝廷出力,可惜你不争气,却在少林寺一躲十年。”
“那是因为我以前想错了,国法无情,人却有情。”朱定山此时竟然挣脱了穴道,站了起来:“你跟我小时候都受先生教诲,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刻天下是咱们朱家的,可是绝不会永远是朱家的!你难道忘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律法总有偏薄,所以才会有人赴汤蹈火,舍命全义,才会有人用八十二斤的大铁椎,搏杀暴君。”
“大胆!”轿中皇帝勃然大怒:“你是朕的手足兄弟,是大明朝的藩王,而如今你却站在朕的对面,做着对不起祖宗家法的事?”
“皇上,算我求你了,饶过他们吧,他们不会造反,更不会成为您的心头之患的。我听你的话,已经做错了不止一次,这次就放过他们吧。”
“朕曾问过你,他们可否为我所用?你明明白白的说不行,既然不行,朕又何必留住祸患,你不必忘了,老五,只要你成为江湖里一呼百应的人,咱们大明江山才能更稳。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
“就是为了帮我,所以你让崆峒派早已隐姓埋名的高手将内功穷尽予我,又以名利诱骗收买了云飞扬,让他先伤了我们,再让刘伶控制我,再杀了云飞扬,恩威并施,好手段,三哥你好狠的心。”
沈长峰此时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环环相扣的,从温州城里的求饶,到朱定山犹豫不决的态度,再到四个高手和云飞扬死前的苦笑,白的是佛心,红的是魔域。这难道就是大明天子的决心吗?容不下任何一个可以摇动帝国的因素。
“武良铭,朕听说你是个视名如痴,视武如命的人,你如果肯上报朝廷,朕就让你统领江南武林,搜罗各家武学,到那时杭州城里的神农山庄也得屈居铁剑门之下;赵贤启,你是武当的大弟子,武当山和皇室颇有渊源,不如朕封你为道家持礼真人,在京城辟出一块地来做真武观,如何?卫子龙,白莲教的韩桥川你可认得?你自诩太白风骨,殊不知李太白也曾参与永王反乱,流放夜郎,这前车之鉴你不会看不见吧;沈长峰,你的玄天派在山西已久,却名不见经传,怎么,也想学南海的样子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子见机,达人知命,你们也算是当世人杰,所持的见识,不会连市井之辈也不如吧。”
轿中的天子再问道:“奇剑五雄,朕再问你们一次,愿不愿意在朕的手下行事?为朕效力?只要你们肯低头,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名望身份,应有尽有。若是不愿意,就休怪朕无情了。”
名望,权势,财富,美色。几乎是每个人都在毕生追求的,武良铭追求过,赵贤启追求过,沈长峰追求过,就连卫子龙也曾追求过,可现在,这几个人没有说话,非但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有抬。
“ 燕风行,动手。”
燕风行挥了挥手,锦衣卫人群里跳出四个人,绣春刀出鞘,就逼在了四个人的后脑。武良铭身后‘恰巧’就是那日在温州城拦下他的花旗小校解思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