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说：悲歌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诗说：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殁，人生只剩归途。想想就让人泪下沾襟。

注：

《悲歌》为乐府杂曲，这个题材等讲完近体诗杂体时，不用说大家也能明白，就不赘言。这首诗可谓持长枪大刀入敌阵，干脆利落一顿戳劈扫砍。不过一旦融情入境，则失了锋芒。所以沈德潜就评“起最矫健”，王夫之也说“突拔忼壮，而无霸气”。

思情题材，是诗词歌赋里的主力军。《诗》曰：棠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诗有《棠棣》篇，未见其诗，或存鲁《诗》版散轶未可知）。孔子评说“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句，大类如夫子言。但我一直觉得夫子这个评语不中肯，因为只看到人之常情，而未看到为人之难。如舜后母与弟者实有之，而岂得人人纯孝如舜？既不欲同室操戈，又不能忘生养之恩，唯远避他乡回望尔！如伯夷叔齐者，今世未闻。至如太子申生者，则已为时世所掩。莫如效重耳，犹得生为！噫噫噫……，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个中悲戚岂足为外人道哉！

这首诗表情达意虽别具一格，但后世模仿者并未如坊间传说的那样多。比如有人说张衡的《四愁诗》东南西北四处难行，和李白的《行路难》都受它影响。这里需要更正一下，《悲歌》虽未明确创作时间，但可以肯定是东汉后期，战乱导致人无家可归这个背景，这也是定论。张衡为东汉中后期人，差着最少五十年呢！这条不攻自破。至于李白的《行路难》，诸君若看过蓬歌前面评说的《四愁诗》，自然分得清孰是孰非。

诗所历来传颂者，多在起首句笔力遒劲，如疾雷破山，直透心扉。记得读书时，学到关于李大钊的文章，就说他拒绝敌人的诱惑，写了“安步以当车，晚食以当肉”以表明宁死不投降的操守。这两个究其源头，都出自《战国策·齐策》“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斯言实为人处世良药。此亦闲话，不赘言。

诗抛除艺术手法，单内容读着就让人泫然泪下。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诚如“欲归家无人”者，虽欲告之游方，岂能得耶？后世所以传唱在此。若有很长一段时间无人传唱，则说明到了真正的太平盛世。但人心惟危，哪里会有真正的太平？“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斯言正解。

悲思之言万万千千说不尽，鉴于篇幅所限，不再赘言。摘录三首诗词佐读，当得三昧。

乡思·宋·李觏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注：此亦即“郁郁累累”者。

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辛弃疾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所谓“红尘滚滚”是也！不能再说了，你们若不能参透走出，恐要遁入山林了。一笑……

山坡羊·潼关怀古·元·张养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注：兴亡皆苦，是以有“宁做太平犬，莫作乱离人”之语。愿惜太平时，心存清气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