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洚(小说05)
“三爷爷，你是不是有事让我做呀，您要让我干什么，我一定照您说的去做。”金宝民听出洚爷话中有话，也听出洚爷有话要说，就是不知道洚爷到底要说什么。
“不急、不急，宝民呀，立家要有立家之道，你想知道我的立家之道吗？”
“想知道。”
“我的立家之道就是一口吐沫一颗钉，当机立断，绝不含含糊糊，就拿我来说，起初和你爷爷，还有你二爷一样，财产都是从你太爷那里继承下来的，你爷爷和你二爷爷家里有点变故就变卖田产，从不克服，他们先后把部分田产转让给我，我当初田产没有你家的多，可现在我比谁的都多，我不但家里有田产，外面有买卖，而且金山洚还开有渔行，渔行经我管理，规模越来越大，买卖越来越好。”洚爷清了清嗓子续了口茶接着说：“我的地多，只养老姜一个长工，要是别人也得养三个五个，为什么我养老姜一个？因为我看见满街的穷人和满街的闲人，他们要吃饭，要养家，他们靠谁？要靠我，有这么多闲人我还养人干吗，到金家疃卖工的都是来给我干活，用短工也得有章程，工钱一天一算，中午不准回来吃饭，午饭由佣人挑上山送到地头吃，吃完饭小歇一会就能干活，天不黑不允许收工，每天都是天黑下来才发工钱，谁家要是半道走了，一天的工钱也就没有了，不是我狠，我也不差那俩个工钱，为了不误农时，我不能开这个口子，你懂这个道理吗。”
“我懂，我懂。”金宝民直点头。
的确是这样，村里都知道洚爷是个钉是钉铆是铆的人，是个从来不含糊的人，也是个心毒手辣的人，他能把好事办的很好，送几斗米给穷人从不让人感谢。也能把坏事干的很绝，对仇人他从不打不闹，反而对他更好，喜欢抽大烟的愚弄他使劲抽，喜欢女人的让他多娶几个小婆子，只要沾上大烟的边，沾上小老婆子的边，再有钱也能败扫光，洚爷的逻辑就是用不着跟这种人翻脸，反而要对他好，向他投其所好，让他自己灭了自己。
洚爷见金宝民直点头，这才进入正题。“宝民呀，我要说的这件事看起来爷爷在求你，其实是爷爷在帮你呀，我看你也是个不含糊的人，这点我很赞赏你。”
“三爷爷，您这样夸奖我，您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决不含糊。”
“就是我上海的生意。”
“上海的生意怎么啦？”
“上海的生意多年没人照管，我就在等你呀，你现在成家了，也该有个营生做，你就去上海帮我把生意照管起来吧。”
“到上海？”
“对，我让你做的就是件事。”
“三爷爷您真高抬我，我能行吗？”
“能行，你是咱家们里的长孙，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去我最放心，希望你也是个做大买卖的人。”
每到年关时洚爷都有几个人事变更，正月里洚爷找人谈话是常事，起初金宝民猜想洚爷可能是让他到金山洚渔行当帐先生，因为以前他在金山洚渔行干过，没想到竟然是去上海，直接进入到核心层。
洚爷是见世面的人，他有自己的安排，有关继承人的事洚爷早就在谋划。这事洚爷在想，本家也在想，本家们深知洚爷不会把家业带进坟墓，很多人对洚爷的家业早有窥伺，洚爷也早有察觉，但一直没动声色。
在孙辈当中，洚爷还真有几个人选，比较来比较去洚爷还是选择金宝民。
有关继承人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洚爷让金宝民到上海做事本家都知道了，本家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说好听点的“三老太爷子把生意交给宝民，有眼光，在远见。”说难听点的“老爷子半道捡了个大孙子，是为自己养老送终留的后路。”不管怎么说，洚爷一概不理，他对金宝民说：“他们说的都对，他们如此关心这事是因为我选中的是你，而不是他。”
金宝民也在想：“洚爷到底看中我什么？我从没惦记过洚爷的事，我在父亲的柜上干得很开心，整天无忧无虑生活的自由自在，谁都知道我爱美好漂，爱穿洋服，就是理发都要到烟台的理发馆去，从不用乡下的理发匠，这些事难道洚爷都不知道？”
恰恰相反，在洚爷看来，年轻应该打扮得体，但不要过度奢华，关键是金宝民人品好，人缘好，每次回家，骑着自行车老远就下车，把墨镜摘下，把洁白的手套摘下，把礼帽戴好，把掖在腰上的长衫放下，边走边与乡邻打招呼，从来没有怕穷乡亲碍了的面子，遇到穷乡亲躲着走，就这一点一般人做不到，充分显示出谦和礼貌的素养，洚爷就是观察金宝民的点滴小事最终选择他。
选择金宝民洚爷确实是没按常理出牌，他是生意人，深知生意场上的规矩，生意场上的规矩就是柜上用人必须要有保人，洚爷就常给别人作保，能给人做保的也不是普通人，要在生意场上有威望或行业里的头面人物才行，只有保人人品高，这样的人保出来的人柜上才敢用，否则，柜上是不会轻易用人，这次是洚爷自己给自己作了一次保。
洚爷起用金宝民绝非是一时冲动，洚爷用的不是土财主的接班人，而是能去上海做生意的大商人，金宝民不仅是人品好，会做生意，做事稳妥，更重要的是他懂洋文，有洋人的派头，能和洋人打交道，这点其它人是不能和他比。金宝民懂洋文是金掌柜看出洋文在生意场上的前景，所以才把他送进格致学校去读书，格致学校是教会学校，学校用洋文教学，金掌柜希望儿子以后在生意上能有所突破。
去上海的事金宝民答应下来，洚爷就给上海的柜上去了信，告诉柜上少东家几日就到。洚爷命金宝新早日动身，让他把媳妇带上，在上海没有家室不行，安家费用都由洚爷负责。
临走的前一天，金宝民带着妻子来看望洚爷。说：“我明天就要走了。爷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宝民呀，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爷爷您放心吧，到了上海我就按您说的做。”
“你进屋来，我还有一件事嘱咐你。”
金宝民跟着洚爷进了屋，只见洚爷从里屋拎出一个灰白色棉布袋，里面装着沉掂掂的东西，洚爷把袋子放在炕上，低头把袋子结开。
“爷爷，花生米我们都带了好多了，我不要了。”
“花生米带足了？”
“带足了。”
洚爷微笑地说：“我的花生米和你妈给你带的不一样，这是我的心意，要是都给你我还舍不得呀。”洚爷接着说：“你从里面捧一捧吧，只准捧一捧，捧多捧少都是你的。”
金宝民把手伸进袋子里一接触里面的东西就感觉不对劲，挺重冰凉，用正常捧花生米的力道结果没捧动，于是他双手用力一撮，顺势抽出来，一看惊呆了，这那是花生米，双手捧出来的是足足一捧小金元宝。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