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雁雪纷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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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去用早饭吧。”又一个小姑娘站在我的背后轻声地说到，只是这一声夫人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对我来说，这个称呼的分量太重了，我根本承受不起。
“恩，那就去吃饭把。我也正好饿了呢。”我笑着回应她，“对了，以后不要叫我夫人，叫我雁姑娘就可以了。”走出不远几步，淡淡的香气已经勾起了我的食欲。
这样淡薄宁静的生活，才让我感觉到像是真正的家的味道，可是我也很清楚，萧柳所在外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番尔虞我诈，也很明白走出这道院墙，就不可能再有风平浪静。
“夫...哦雁姑娘，秦将军来找您，正在会客厅呢。”有人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让我多少有些意外，匆匆忙忙的穿过假山回廊，弄得身上满是淡粉色的落花，衬得身上更白衣胜雪。
到了厅中才发现，来人正是秦衍，太让我诧异了...一身戎装衬托得英气非凡，眉宇见隐隐带着几分不悦，心中不安之感也在迅速蔓延...
“御医，她的身子也调理了一阵子了，可有什么进展吗？”萧柳的语气很平静，但还是能感觉到这平静之下的那丝担忧之情。
“这...这...王爷，并非老朽无能...只是...只是...”苍老而略带恐惧之感的声音，听起来其实并不陌生，我的睡梦之中也曾出现过。
此时早已经是午夜，我也早该去休息了，只是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让我不由自主的挪动着脚步，跟随萧柳的身影到了窗外。
害怕被他发现，只能是躬身蹲在窗子的下边，殊不知如雪的白衣之上，已经荡起了层层灰色的涟漪。
“直说。”萧柳换上了命令似的口吻，我能想象得出，他此刻的神情是多么的僵硬，但内心一定是害怕听到御医的说词。
“老朽遵命！姑娘的身子现下已经恢复得不错了，只是有些血气虚亏，多用些药材调养，日后定可恢复得更好。只是...只是姑娘...以后怕是...怕是...”御医接不下去了，我听见了他跪倒在地的声音。
我倒是很想知道，自己不能什么了，可他却偏偏不说了...
“唉...”我自顾地叹了口气，就是这不大的一声，已经惊动了屋内的二人。
带着一阵疾风，萧柳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像拎一只小兔子一样，一脸愠怒，一言不发的，把我拽回了静箫居。
精致的白底儿蓝纹玉盘，令人垂涎欲滴的点心，整齐的排列在桌上。
冒着缕缕热气，带着五谷特有的香甜。
熹微的黄色烛光，将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醉人的暖意，但坐在紫檀圆椅上的那个身躯，却仿佛一处极寒冷的源头，散发出的气息，可以凝注空气。
我慢慢的伸出手，想去拿一块杏仁糕饼吃，可是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的害怕。
萧柳生气时是多么的恐怖，那种气场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钳制住了我的手，所以饼子掉在了地上，粉碎。
“谁让你吃了！”萧柳冷酷的声音响起，目光凌厉的望向我，我撅着嘴低下了头。
“王爷，夫人想必是饿了，您就让她吃吧，这些饼子都是老奴新做的，可香着呢。”一个嬷嬷站在旁边，满脸堆笑的说着，说完还往我这边推了推盘子。
“这儿没有你的事了，出去吧。”萧柳面无表情的吐出了几个字，那个嬷嬷只能恹恹的离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气氛，更加的微妙诡异，捉摸不定...
雷声滚滚，天边翻涌着灰白色相见的浮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晶莹剔透的雨滴从天而降。
哒哒的雨声，有节奏的律动着。将这绿叶浸的更加葱翠，将这泥土浸的更加滋润，将这空气浸的异常湿润。
地上也形成了细而小的股股水流，时不时的溅起雪白色的浪花，飞扬的水珠随即又落下。
这是一处乘凉的亭子，一张简单的石桌，造型奇特的石凳，散发着清凉淡薄的气息，赏雨听荷，大概是闲来无事的最佳选择吧。
雾蒙蒙的水气，院中的假山若隐若现，诺大的王府俨然成为了一座精致典雅的江南别院。
“嗯...”又是一声不经意的叹息，一本并不算很薄的北国行游之杂记，已经被我翻到了最后。
黑白色条纹相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轻轻的合起册子，放在了石桌上，风吹动雨帘，又穿过湿潮的气场，翻动着薄薄的纸页，同时也翻出了心中的回忆。
“萧柳，我...我肚子饿...饿得难受...想吃...”我的声音细如蚊鸣，带着十足的哀求，真的像是一只下动物那样，在向主人祈求些什么。
“饿成这样，还不好好的待在屋里，偷听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你难道不明白么？”萧柳走到我身边，重重地坐了下来。
“对不起嘛...”我低声地说着，耳畔不时有温热的气息传来，搅得我心烦意乱的，却又无从躲避。
我伸出小手，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听话就是了...好不好嘛...”
语气之中极尽娇柔，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不会撒娇之人，只是此时若不如斯，我害怕以后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双眸之中那股犀利的锋芒也在渐渐的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汪可以融化一切的柔情。
他轻轻的握住我的双手，将那一股特有的温暖与幸福，源源不断的传到了我的心中。
“不吃这个了，我们去吃别的！”萧柳的嘴边绽放着一个完美的笑容，将我打横抱起，动作轻柔之极，在慢慢的长夜中，递给我最特别的美好...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好！”我笑着对秦衍说到。
他本来是坐着的，见我来了便站了起来，冲我点点头。
我原本暖烘烘的心，一下子又冷了下去，何时，我和秦衍也生分到了如此的地步。
“干吗这么见外？亲人朋友本就所剩无几，就别再这样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显然很意外，不过随即又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坐下。
“告诉你...听我说完...别慌，别乱！”秦衍的笑容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萧王爷下个月初十，要大婚，那个女子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下一刻，我清晰的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摇晃着身体，跌坐在椅子上，这一刻我发觉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充满了可笑与讽刺的味道，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秦衍...我真是恨死你了...”我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但心实在是太疼了，泪毫无顾忌的喷涌而出。
“就算要恨，也不应该是我。雁雪，好好保重！”秦衍的语调仿佛湖水般平静，但我知道他也不希望我遭到如此打击。
他说完便走出了大厅。
本是碧空如洗的天际，却在霎时间变得阴暗低沉，一如我此时的心境。
轻风和舞，鸟鸣悦耳，泉水叮咚，淡淡的金光穿过茂密的绿叶，洒向大地，传达着绒绒的暖意，原本清冷淡薄的王府，被喜庆之气充斥着。
一抹抹艳丽的朱红色，点缀着整个院子，所有的仆人都忙碌了起来，萧柳也并未出现，而只有我一个人，静静的蜷缩在静箫居里，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
明天，明天一到，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进入这里了。
萧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一切的美好，都是错误吗？
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事到如今我却恨不起来，风夹杂着沙粒卷进了屋子里，穿过敞开的窗子，直向我扑来。
沙粒毫无留情的吹进了我的眼中。
还未等我去擦拭，早已有一双手扶住了我的双肩，清凉之中略带着茶香的气息。
让我的心猛然一颤，我疯狂地扑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泪水纵横挥洒，说不出话来...
那铿锵有力的心跳。过了明日将不再属于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属于我了吧...
“雪儿姑娘，今天没什么事儿，菜园子也不用每天都去看着，今天就歇着吧！”林大婶的笑容虽然很普通，却很朴实，让人的心中十分踏实安定。
“哦，好！”我也点了点头，从清澈的溪流中，捞出了自己已经浆洗好的衣服，放在了木盆中，慢慢的走在回村子的路上。
萧柳成亲之日，我孤身一个人离开了定亲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一身大红色喜服的萧柳，唇边始终洋溢着迷人的微笑，在贺喜的人群之中来回穿梭游走，是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游刃有余。
也许我的离开，没有任何的关乎痛痒吧，不然怎么会这样的将我无视，其实我又何必去在意这些呢...
这样的喜悦，这样的热闹，萧柳也终于将我遗忘了吧，然后丢弃在角落，永远不再触碰...
此时我身在林家村，一个凤城城郊隐世的小村子，人口不多，生活单纯简朴，而我正需要这样的日子。
农户们对于我这个外来之人，并没有意料中的排斥，而是好心的收留。
渐渐的，我正在成为一个农村姑娘，一个只要洗衣做饭，拾茶采药，就可以生活的满足的村姑。
村内安静平定，殊不知就在不远处的凤城，正在上演着一场惊天动地。
定亲王大婚的喜庆气氛尚未散去，凤城又一次陷入了混乱与动荡之中。
由于新皇萧晋无德无能，将几乎所有的政事都交给了萧柳以及各位重臣，国家的情况本来就不是很稳定，长时间积累的抱怨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众大臣联名上议，希望君主可以勤于政事，修身养性，方能国泰民安。
若依旧不闻不问国家政治，不顾百姓安危，国家也将会再次面临易主的危机。
奏折写得言辞恳切，但字里行间也不乏些许的威胁意味。而结果，只能是萧晋大发雷霆，朝局形势异常紧张。
还有人说，萧柳置新婚妻子于不顾，每夜忙于政务，从未共寝过。听到了这些，心中依旧是闷闷的，不舒服，而最后的这条信息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低矮却整齐的村落之中，不时升起的袅袅炊烟，脑海之中有很多不同的声音，该高兴，该无动于衷，还是一些什么别的情绪，总之，很复杂...
绿色浮浪，缓缓流动，山间仿佛有一双柔手，在慢慢的抚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