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三月絮语

早晨，一盘青菜，两个鸡蛋，两杯牛奶，配上桌子前两个默默吃饭的中年人，略显沉寂。队友这时会打开手机听一段视频，让来自世界各地的热闹铺满并不大的空间。

手机里，云南的油菜花开了，大片大片的金灿灿的黄，引得游人如炽。店家别出心裁把食材桌椅摆到田间地头，在摇曳的花香里品美食，醉春烟。

队友不解地发出灵魂拷问：油菜花有什么看头？

笑答：因为花开了春就来了呀，大家喜欢的是春天，抑或是春天里的自己。

在我们这，油菜花开，是在盛春之季。

城里还看不见一丁点的痕迹，可是出了城，到郊外，便是东一片，西一片，黄亮亮的，眩目得很。以前住在郊区，每到三月，从窗台向南望去，大片大片的黄色织锦连绵到天边，风过时都能吹到云朵上去。

那时进城多半要走三里湾的那条乡间公路，两旁是绿化树，西边的路基便被黄亮亮的油菜花包拢着，漫过路沟，延伸到田间地头。

每次路过都兴冲冲的，好像它们不只是菜花，而是季候本身，饱含着令人兴奋到极度的成因。春天来了。

北方的春天来得迟一些，特别是今年，年前年后下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场雪。冬天走时，还恋恋不舍，偷偷在二月藏下雪衣，不管有多少场雪，多厚的雪，三月如约而至的春风，会吹暖每一个角落。我们的春天，就这样从雪里融化出来。

三月的第一天，周围还看不到菜花黄，但风中的气息到底是不一样了。

最开始是阳台上那盆被修剪的光秃秃的绿植发出了绿得发亮的嫩芽。接着是大门口树上的的玉兰花箭，在阳光的滋润下由灰绿变身洁白，正在走过从小毛丫头到妙龄少女的历程。

再远一些，河边的那一株迎春，疏阔的枝条上，爆出星星点点的小黄花，高处的柳枝轻摇，挑起水中的月光，隐约听到笛声悠扬。

在园子里随意走动，感觉光影都是花憧憧的有变化，变得有些稠厚的黄，有些葱茏的绿，有点耀眼的亮，天地间都是一种明丽的基调。它们将自然变化的消息一点一点渗进去，渗进去，渐渐地，漾满了空间。只不过，进化还是依着它的步子在走，完成着生存的适应转变，三月，正式登场。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草木经过严寒后陆续生长，缓缓绽放。抖落回忆相册的浮沉，三月的天空有绯红的云霞，毛茸茸的细草，树木投在廊下的疏影，屋檐里归来的燕子，梦醒时的恍惚，未完的日记里莫名其妙的春日感伤。

那忧郁来自一种深刻的对光阴的理解和惧怕。时间从灰暗的冬眠醒来，那样晶亮、鲜艳地蜿蜒过来。你知道日光开始鼎盛，柳笛婉转，溪水奏鸣，你该写一阙新词，写桃红、柳绿、莺啼，写时光柔软，万物蓬勃。

可你写下的是一种奇怪的活跃，与身心内部的节奏不合拍，错乱着。你生怕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好时光一闪而过，哪怕走在“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的山林中，你也在惋惜泥土里的落花凋零，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你怕对不住它，浪费了它。外部的明亮轻快与内里的灰暗滞重，共存着。你分明看着它，感受到它的热烈，可是两者咫尺天涯，好时光就这样被染上一半欢欣一半阴郁的色调。

唉，都未在三月里纵情歌唱过，跳跃过呀，忐忑让你一边获得，一边失去。

如今又一个三月来了，你下了决心，只是走进春天，去看，去闻，去触摸，去用上所有的感官。不再想，不再忆，也不在张望。只是走进去，走进春野浮绿，老树新芽，花朵抱枝，举目皆晴明的春天，与之融在一起。

这将是春天里的一场盛大的告白，人间烟火皆是平凡，春光予以万千颜色，你也是春光的一部分，你也会在自己的春天里光彩夺目！花开的日子，一切都可以重来。

今天很开心呀，东风送给我们可爱的三月，让我们与三月里可爱的自己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