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来往，亲人退场
孤独的穿过城市
毕业了。
工作了。
六个字，就能说清我这两个月来的生活。
然而其中心酸，又岂是三言两语道得尽。
一
上周六，我不想再过那种在周末独自一人闷在家里的生活，于是请教了一个学长，准备利用周六的时间到处去逛逛看看。
周六的一大早，坐车去了上海自然博物馆，想以一种我喜欢的方式去认识这个城市。
或许是暑期来临，博物馆里人异常的多。
展馆刚看了一半，忽然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得知了一个噩耗：奶奶去世了。
当时我有点震惊，但周围太吵闹，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妈让我跟公司请个假，赶紧回来。
我只能点头，说好。
挂了电话，站在人潮拥挤的博物馆里，我还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消息。
看到旁边一家人其乐融融，天真的孩子在嬉笑，一瞬间我觉得有些想哭。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是为我停留的。
那么多的人啊，我却是孤单一个。
匆匆结束了参观，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路上就买了下午回家的车票。
这一路上，我的感情都控制得很好，没有崩溃，没有大哭，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有丢三落四，没有抱怨路上太热，没有不满地铁太挤。
我甚至都有点记不清，当时的我是以何种心情坐上了回家的车。
妈本来让我不必周六回来，周日回来也不迟。
可我想了想，还是坚持在周六回去，即使我知道，这意味着我在深夜才能到家，必定要一个人在深夜坐很久的车。
可一想到是妈妈一个人在家面对这一切，我就想要早点回去陪着她。
在外工作的爸爸接到消息也是第一时间赶回来，但即使这样，我也想要早点回到妈妈身边。
她一定很着急吧。
二
我从小就特别佩服妈妈，觉得她无所不能。
她会爸爸会的一切，像个男人一样撑起了全家，也做妈妈该做的一切，时时关心我，以一个母亲的柔情。
为了生计，为了让我能接着上学，爸爸在我小学六年级时就选择了外出打工。
彼时我年纪还小，不懂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好像一年里只有春节能团聚的生活对于我来说也无所谓，我也不能理解在爸爸出远门时妈妈不放心的叮咛。
直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独自在外求学的第三年，才开始意识到不能陪伴亲人左右是多么无奈的一件事。
十几年前，手机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遍，爸爸还买不起手机，为了能每周都跟家里通话报平安，为了能让妈妈放心，爸爸常常是在周六的晚上站在街头的电话亭，一打就是几个小时。冬天的时候，爸爸所在的城市夜里零下十几度，寒风瑟瑟里，他抖着身子给家里报平安。
那时候，每到周六，妈妈都会早早的吃完饭洗好碗，坐在电话机旁等爸爸的电话。每个周六能接到爸爸的电话，就是妈妈最开心的事情了。而年纪尚小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维持很多年，那时只以为会是很短的时光，却不知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而每个周六往家里打电话的习惯，这么多年了，爸爸每周都如此。
等到后来我去外地上了大学，我们一家三个人散落在不同的三个地方，似乎打电话都变成了两两之间的交流。
后来家庭境况渐渐有了好转，有一次电话中，爸爸说他买了一部手机，以后就不用再跑到街头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了，也不必再受冻，妈妈只一味的在电话这头，笑着说“好好好”。
那时我不懂得妈妈的心思，只高兴着原来我们也有手机了。
哪怕那时候身边的长辈人手一个了。
哪怕我还一眼都未曾见过。
后来我去外地求学，不能时时陪在妈妈身边，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亏欠很多。寒来暑往，一年里也只有寒暑假的时间能陪着妈妈。
真是应了那句：自从坐上了那列火车，自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我心里明白，只要妈妈还在家里，我和爸爸的根就在那里。
所谓的家，不仅是一栋房子，更重要的是房子里的人。
三
半夜里到了家，稀稀疏疏几个人而已，庭院里亮着昏黄的光，两个亲戚陪着妈妈聊天，看到我回来，妈妈老远便迎了出来。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碗汤。”
夏天闷热的夜晚，没有一丝风，高温早让人没有胃口，但是看到妈妈疲惫中带着笑意的脸，我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她亲手为我做的饭，我是吃一次少一次了。
大厅里摆着奶奶的棺材，我把行李匆匆放下，便给奶奶烧了些纸钱。
想起我四月份离家返回学校的那个早晨，天还没有亮，我叫醒了奶奶，说我要走了，奶奶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记得回来玩啊！”
我哭笑不得。
只是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回来，她先走了。
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奶奶，相比起爷爷离世时我的悲痛，对于奶奶的离去，我甚至觉得有点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对我来说是，对妈妈来说也是。
我不知道与我同龄的孩子，他们的妈妈和奶奶之间的婆媳关系怎么样，可在我看来，我这二十几年里，奶奶和妈妈的关系可谓水火不相容。
妈妈是个急性子，但真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会管他们了，但是一有什么总是第一个想到二老。我也常常拿这个来说妈妈，豆腐心没有用，全被刀子嘴毁了。
奶奶的性格，说难听点事自私自利，是非不分。其实家长里短细说起来，又有谁能一口断定，究竟是谁的错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爷爷走了，奶奶也走了。
我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离去，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突如其来的就离我们而去。
奶奶身子骨一向不好，多少年来都是靠药吊着，爷爷却是身子骨硬朗，寸步不离的守着奶奶。
我从未想过，从我小时候便极其疼爱我的爷爷，有一天会在病痛折磨中去世。
人的生老病死，原来那么普通。
四
农村人的丧事办起来总是捞不着休息，四天里，爸爸妈妈几乎没什么时间合眼，最为难耐的，大概还是这高温天。
周二的时候，起了大早去了火葬场，围着棺材看了奶奶最后一眼。
人世上，我的亲人又少了一个。
我以为我的人生刚刚开始，但陪伴我的亲人已经悄悄退场了。
我以为，他们会看到我结婚生子，看到我终于能够赚钱为他们买些东西，却原来，琉璃易碎彩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