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一杯茶（散文）

        五月的夏日温文尔雅，风吹在身上，是柔柔的热。汽车在路上飞驰，小轿车和大货车，身轻如燕的和笨重如牛的，富人的和穷人的，规矩舒缓的和拼死前行的，南来的和北往的，铮亮耀眼的和油漆剥脱的。傍晚时分，夫人们领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游荡，孩子的欢笑和嚎哭夹在一起。牵狗的女人本事大，最多能牵到三条，有身材魁梧的，也有娇小玲珑的，有目露凶光的，也有含情脉脉的，有时是人领着狗走，有时是狗领着人走。总之，初夏是热闹的，甚至是烦躁的。采摘茶叶的季节已经过去，茶树在青山环抱中逐渐变红。茶农忙着把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以便使这些种了多年的宝贝物精儿能安然度过赤日炎炎的夏日。

        费了一天的口舌，带着像糊涂糨子一般的脑袋回到家，炒上两块钱的小白菜，就上半个粗粮馒头，给一天的忙碌画个句号。然后，着手泡一杯绿茶，试图冲洗一下自己染尘的身心。因为是夜晚了，茶叶不要多，小小的一撮，掉在地上的一根也要捡起来放进杯子里。水有时是现烧的滚烫的，有时是经过多时的温开水，茶有时是洗的，有时也不洗。有时将第一道泡茶的水倒掉，顺便闻闻茶香，有时又直接倒了水，能喝则喝，烫嘴了就停一会儿。没有章法，没有程式，没有套路，一切都随心所欲，只是到嘴的都是茶水，都有夹杂着苦涩的清香，有的评家子说起茶来天花乱坠，林林种种，引经据典，弄得一件简单日常的生活内容，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说者高谈阔论，听者云里雾里，到最后也是万变不离其宗，茶叶子泡在开水里，管渴管自在，再多就是谈笑间彼此间更多了一些沟通和了解而已。

        一直想知道被人们奉为茶道的具体程序，甚至于对一些茶具的称呼、一些冲泡环节的叫法乃至茶叶加工的规范等都心生好奇。但每每看着人家或是忙碌或是专注的样子，不忍心于打扰，所以至今还是不知其然也不知所以然，这正像世间的许多事物一样，来过走过看过忘过，什么初衷初愿，走着走着就置之脑后了。喝过老板亲自泡的茶，随着冲泡者的解释说明，你觉得自己喝进去的都是文化。也喝过姑娘泡过的春茶，回头看看窗外，你觉得喝进去的都是风景。一壶开水，自己动手，冲泡出来的当然就是生活。生活免不了材米油盐七情六欲，泡茶泡出一份恬淡，喝茶喝出一份闲适，这份恬淡和闲适，没有轻浮，没有张狂，没有财大气粗，更没有不可一世，一杯茶的人生是轻歌曼舞的真实人生。

        有个故事说，苏轼曾去庙里游乐，方丈由起初的不知其身份，曰“茶，坐”，而后观其器宇不凡，再曰“香茶，请坐”，最后知道此乃当今大儒，三曰“敬香茶，请上坐”，于是传云苏轼的一副对联应运而生：茶香茶敬香茶，坐请坐请上坐。茶总是能与文人墨客扯上关系，这说明茶与雅、茶与廉、茶与安贫乐道清心寡欲相关连。赵州和尚一句“吃茶去”，让茶无形之中走进了哲学，走进了人们的精神世界。现今世界，总有人在饱食肥腻之后，来以茶去腻，以茶滋养身心，也印证了茶中精神。茶想脱俗，但茶总脱不了俗。粗茶淡饭，丑妻拙子，这是对一个阶层的刻画；抚琴焚香，茶香四溢，这又是对另一幅图景的描绘。茶断无高低对错，高低对错唯在人耳。

                2020年5月20日于茶乡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