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七十)

刘彬临走前一天,和父亲还有简宁母女一起去拜祭了简宁的父亲,然后带了简宁一起逛街,他说要好好做做哥哥这门功课。
简宁就挽了他开始逛商场,凡是刘彬看上眼的衣服她都乐呵呵地试一遍,裙子大衣都有买。她还穿着新衣和刘彬拍了好多照片,破天荒地发了好几个朋友圈。
一会儿白雪就打电话来骂她嘚瑟,两句话简宁就怼了回去,到底是嫉妒自己的新衣服,还是嫉妒身边的人呢?嫉妒衣服,也找亲哥买去。嫉妒身边的人那就没办法了,自己的亲哥是有媳妇的人,即使她肯离了程昊给自己的哥哥做小,那也只能是给嫂子端洗脚水了。
刘彬就坐在更衣室外边,听着她俩斗嘴忍俊不禁。
一会儿郑光明也有电话来,问为什么有男朋友的人不让男朋友陪着逛街,却非缠着哥哥不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简宁回得更直接,谁让男朋友不如哥哥好看呢?我和你逛街,人家一看你就知道我图得只是你的钱,这个一点悬念都没有。说了就挂了郑光明的电话,也不管郑光明有多生气。
刘彬听着简宁对郑光明的嫌弃,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口齿真的不是一般的伶俐,看着简宁这样开心,他是真的很开心。对这个妹妹,他是一见就爱上了,简宁的眉眼和自己记忆里的妈妈像极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找到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对简宁除了哥哥对妹妹的疼爱,还有一点特别的感激。
兄妹俩购物完了,就径直开车去了银都吃饭。菜点的不多,但都很精致。吃饭的时候,刘彬告诉她,自己给简宁还有安安一人买了一辆单车当礼物,叫简宁以后少开车,多骑车。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胖啊?”简宁道了谢,然后调皮地问刘彬。
“是觉得你太瘦了好吗?”刘彬笑着说,“但主要的还是,我觉得你的牧马人太拉风了。你这样低调的人,为什么开的车却这么炫啊?你看光明,就买了辆辉腾装迈腾。”
简宁告诉她自己当日买车的情由,又说刘彬给自己买的单车也很高调啊!他们学校里面谁就有这样一辆,很贵的。
“单车再贵也是单车,哥哥主要是担心你太惹眼了,招人嫉恨,你知道人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幸福不是幸福,而是比别人幸福。你可能觉得开牧马人和开奥拓一样,但别人可能不这样看,你的车比别人好,房子比别人好,他们一定要找一个你不好的地方,来拉低你,抬高自己,这样心里才会平衡。而这样最好的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攻击你的道德。所以你和安泰以前的事就会被他们放大,甚至他们还会期待你更多的不好的事发生——”
“哥,你难道是要我装可怜吗?”简宁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对别人的议论她一直无可奈何,索性也就看开,但想想有关自己和安泰的种种不堪的议论,就觉得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她忍不住皱着眉头叫苦。
“我当然不是让你装可怜,人大都拜高踩低,你表现得太低,可能有的人就觉得不踩你两脚就不舒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想着怎样躲开别人的关注,走到别人的视线之外。有的时候走出别人的视线,也就等于走出是非漩涡,这是很好的保护自己啊!”刘彬说。
“我那天在你们学校门口看了,大多数老师的车没过十万,过了十万的就是好车了。还有好多老师都骑电车骑单车。就你这样天天开着这样的大越野上下班,人家不议论你那才怪。我看你以后也用不着赶时间接安安了,有我们老爷子替你呢!这些天他接送安安,安安一口一个姥爷,哄得他可开心了。他好像压根就不想再回云南了!你不赶时间了,就骑着单车上班吧!总共也差不了几分钟,对身体也好啊!”
简宁感念哥哥的爱护,连连答应。然后就听见刘彬问自己,如果将来两位老人再走到一起,她同意吗?
简宁笑着回答,哥哥糊涂了吗?妈妈的事,自己怎么会从中作梗呢?只要妈妈开心就好。然后兄妹俩都为两位老人唏嘘,却也都对简宁的父亲感叹不已,觉得这样的爱情朴素而又高贵,在这个时代或者已经绝迹。
简宁说这两天人见到她,就问妈妈和父亲还有刘伯伯,甚至也问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哥哥的事,都说这是“今古传奇”了。这样的传奇家庭不被人议论太难了。刘彬说小县城太逼仄了,又荒凉又热闹,又嘈杂又寂寞,人人都有时间有心情去关心别人,慢慢地关心别人的生活就上了瘾。生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别人的嘴巴里,这是小地方的特色。而大地方的人,没心情也没精力,更没这个爱好去关注别人的生活。
这样就又说到走留的问题,如果想远离这些是非,去昆明生活可能更好些。简宁说妈妈是不会走的,因为这里有爸爸和妈妈生活的的小院,这是妈妈精神上的依赖,而妈妈不走,当然自己也就不会走的。不过好像在小院里也住不长了,听安泰说明年三月份对这一片的开发就赶上日程了。现在那一片的住户天天和拆迁办打仗,争拆迁补偿的多少。
刘彬笑着说,那就以后再议,没准明年一拆迁,妈妈就想回云南了。妈妈这个人活得通透,除了在小院里陪简宁父亲的执念,其他的事她都看得很淡。对于别人的口舌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你和妈妈不一样,”说来说去最后竟又回到简宁身上。“你有时候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议论,比如说开什么车;可是有时却又生怕别人议论,比如人家给你摘头上的碎纸片——”
刘彬看着简宁,简宁手里的筷子停下来,笑容也渐渐僵住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你可能是爱护某个人,不愿意让他也承受别人的这些议论。”
“哥——”原来一切刘彬都看在眼里,简宁嗓子哽住了。
刘彬叹了口气,把简宁揽在怀里,简宁哭了。
终于有这样一个怀抱,她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不能跟妈妈说,不能跟陈曦说,白雪和郑光明都不能,现在却可以跟哥哥说了,这个哥哥来得太及时了吧?老天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她想。
她就这样在刘彬的怀里哭了很久,刘彬拿了纸巾给她,她也只是揩去泪水,却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抹眼睛,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刘彬笑她,怎么哭起来也这样斯文。简宁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那样哭眼睛会肿,妈妈会看出来的,这样的话只是眼睛不太亮,但一会儿就好了。
“我怎么觉得不是,你看现在你眼睛还是这么清亮。会不会是泪水洗的?”刘彬逗她,心里却很心疼妹妹。看似洒脱的她,其实是处处克制,哪怕是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