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的神（二）
二、
有一丝光绝望的挣扎着过缝隙，照在乐轻脸上，在他身后的一片黑暗里投射下一片阴影。
听见门外的手机铃声，不耐烦的揉揉眼皮，推开柜子的门，吱吱呀呀，乐轻又勾着腰爬上了收拾齐整的大床。
摁下接听键，恍恍惚惚意识到手里的是智能机，电话并没有接通。手机被砸到墙壁上，四分五裂，坏了倒不要紧，那黑色的大块头的锂电池掉出来实在是太恶心。乐轻像是忽然接触到什么十分肮脏的东西，冲着跑出了卧室。
在厨房里的洗手池干呕，居然连昨晚的饭菜都呕不出来了。乐轻逼着自己吃了一堆东西后，扣着喉咙全都吐了出来，顿时感觉身体轻松了一些。跨做在洗手台上，窗户外面是新起的太阳，亮堂堂的，水泥地和绿草坪都映衬着光。
他的拖鞋在匆匆跑过的时候早掉在了客厅里，还剩下的脚上的那一只，斜斜的挂着，马上也要掉下去了。他瘦弱的脆弱的疲软的身体，有点像那只拖鞋，岌岌可危，像一垛没有灵魂的肉，即将也将从平整光滑的料理台中掉下去了。
表情呆滞，眼球缓慢的转动，只是偶尔的眨眨眼，或者眼球根本没有转动。很安静安静，他享受着，呼吸也快融到日光里去，生命的迹象都在慢慢消失，只有存着光的静寂。
拖鞋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乐轻惊的回过神来，眼睛猛然睁开，快速收拾了厨房，回到客厅找了另一只拖鞋。慢悠悠的返回卧室。
面无表情的拾起来地上残落的手机零件，再麻木流利的组装好，拨通电话。
乐轻！
仿佛没有时间停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向桔薇的声音从那边穿过来。
嗯。他扶着手机，轻轻的答了一声。声音在他自己耳边浮动。
你死到哪里去了！都几点了！你再不出来，太阳都下山了！你晒个鬼的太阳。
声嘶力竭的怒吼。
乐轻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四点。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出门。乐轻手撑着地，快速的爬起来。
等你个大头鬼。老娘相信你会准时就有鬼了！
手机的收音效果很好，乐轻听到向桔薇气急败坏，不断走动时，鞋子在地上拖拉的摩擦声，滋啦滋啦。
滚出来给老娘开门，我在你家门口呢。然后是挂断的声音。
最后的一句话。乐轻居然恍惚的听到了以前老玩翻盖手机时合起来后的那啪嗒一声。
换下身上的家居服，随手从衣柜里选了件白T换上。锁上身后卧室的门。穿过客厅，乐轻慢慢打开了最外面的一层防盗门。
向桔薇气势汹汹的冲进屋里，环顾四周，最后目光钉在了那道刺眼的关着的门。
眼里带着刺，她转身，眼睛盯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乐轻。
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什么人？
你说什么人！老娘给你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我还没睡醒。
你骗鬼呢！
没骗你。
向桔薇的眼睛冷冷看着乐轻，仿佛在判断乐轻的话是否可信。只不过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向桔薇是在给乐轻施压，逼他打开卧室的门。
你把那扇门打开，我就信你。向桔薇沉沉开口，有暴风雨前的宁静。
乐轻不说话。
草。她甩下手上的包，快步向卧室的门跨过去。屋子里的那个贱人，你敢勾搭我男朋友，就别躲着！
向桔薇一边砸门，脚下也在踹着。
我告诉你，你不是爱勾搭他吗？你勾搭啊！你勾搭了他这么久，他怎么还是我男朋友啊！你给我记着！现在！以后给他在身边当女朋友的都是我！站在他身边的都是我！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倒贴！看乐轻敢不敢给你转正！
贱人！向桔薇骂了一连串。
好了。乐轻拉住向桔薇砸门的手。
屋里面没人，你别自己气自己了。
没人，我次次来你都不敢让我进去！向桔薇愤恨的看着乐轻。
乐轻不说话了。
向桔薇脸上带着嘲笑。双手抱在胸前。
乐轻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换多少个女朋友，你还想再找多少个，你都是老娘的。
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向桔薇又重复了一遍。
乐轻，你听好了，你是我向桔薇的。
咬牙切齿。
嗯。乐轻答应了。
我送你回去吧。乐轻的双手放在向桔薇肩膀上推着她出了门。
在门口失神了一阵，乐轻缓缓抱住向桔薇的肩，在她耳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我有点累，你自己先回去吧。
转身进屋关了门，留门外依然在恍惚的向桔薇。乐轻居然拥抱了她？
你是我的。乐轻坐在沙发上，想谁和他说过这句话。
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妈妈说过，你是我的孩子。
要转到新学校，离开的时候，老师说过，你是我的最优秀的学生。
遇到喜欢的学长的时候，他说过，你是我的学弟？
他说过什么？
乐轻在思考，门外的敲门声突然想起。他的眼睛盯着震动着的门慢慢失去焦距。
他起身回到卧室内。
窝在柜子里，柜子门不能紧紧闭合而留下的缝隙里透过的光，不放过他。
乐轻的神情变得暴躁，焦躁，扭曲。
黑夜如期而至。乐轻从柜子里出去。会拥抱他的人已经在床上等着。脸上带着勾引。
他爬到床上去，爬到那个人的身上，舔他的脸，舔他的舌。
白天又来。乐轻睁开眼睛。转头看到棕木色的柜子，跟着妈妈搬了一次家，跟着他搬了一次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