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故乡的记忆
我无比怀念老家房间的窗户,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我斜躺在窗户下面,窗外是一棵树,一个小山岗,以及远处的群山。下雨的时候声音打在瓦片上,风声清晰;傍晚的时候太阳在群山上面显得十分灰暗; 夏天让人不那么愉快,但冬天,每一根残余的枝杈都带着动人的细微的颤抖。在窗户边上的时间意味着绝对的宁静,人的大脑像一个容器,当装满了急迫的愿望和焦虑时,就没有太多多余空间让思考在其中流动。当它一下子空下来,像一个初冬的山谷一样空时,你就就能听见山脚下吹起的一阵滚滚不断的风声,那风声在空旷的大脑里回旋,把一些过去的片段吹起来, 又把一些记忆蒙上灰。这空荡荡的山谷, 往往就是明年春天花草最漂亮的地方。
我是想说,你们有多久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内心平静了呢?毫无挂碍, 不用担心明天的事情,不用回复没有结束的工作。这不是一种软弱的空虚的抒情, 假如我们选择了在城市生活并且希望更好的未来,我们就必须付出宁静的代价,哀叹宁静的消失是一种略带矫情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宁静本身是可笑的。大多数人辛苦的目的是回到那种可靠的、被保障的平静中。我们不能在失去平静的同时失去对平静的向往,失去对平静这种事物之美的理解和记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诗 (选八首)
家 园
秋日午后
在林间草地
躺下,有斑驳阳光
洒落我身上
落叶和腐土
与我为邻
或者,我会沉睡
也终会腐朽……
土 地
长路,带我回家
为着见到年迈的母亲
父亲,五年前死了
弟弟,二十年前也死了
未谋面的哥哥
生下来,就已经死了
两个姐姐
久已嫁为人妇
我已青春不在时
母亲也鬓发如霜
故乡的河流
干涸了,露出河床
只有母亲,依然
在褐色的土地上耕种
故 乡
昨夜,我梦见
故乡的村庄和原野
再不必回到城市
这真让人释然
觉得孤苦的时候
应该回到故乡
去伫足父亲的坟茔
还有母亲沧桑的脸
其实,这城市
也挺好的,只是
没了村庄和原野
也便算不得家园
童 年
长大之后
会有许多梦
梦见故乡
也梦见童年
跟着母亲
走在田埂上
觉得自己
就像个孩童
痕 迹
昔日的繁华
已成过去
那些过去的痕迹
将会消失
请相信
千年万年之后
我们的星球
会成为蛮荒之地
山乡的早晨
虚幻,而静寂
空气中桂花的香气
才是真实的
朴 素
野菊花是隐者
从自然中来
旧瓷坛是老人
从过去走来
朴素的结合
是美丽的邀约
我 的 河 流
从前,我的步履
都太过匆匆
其实,见过母亲之后
一切便不那么重要了
静坐在岸边
看见了我的河流
龟裂的河床
还有废弃的破船
想起那一年
我才七八岁吧
河水疯长要漫过堤坝
这里的人们吓坏了
而今河水在退缩
似沧海要变成桑田
在遥远的天际
彩云和落日依旧很美
一 棵 枯 死 的树
这次来,是为你
一棵枯死的树
死去很久了
却依然没有倒下
也看到残垣断壁
老巷子和街边的井
沒看到荒塚和废墟
这是— 种遗憾
如此倾心这残缺之美
留恋旧时的痕迹
是故做的老态
还是为着某种心结
处心积虑地感动自己
如此,便有些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