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割据江东

7.割据江东

孙坚是地方豪族出身，虽骁勇善战，但也只能依附袁术这样的世家豪门。及其子孙策，从袁术处借兵，扫平江东后自立。到了孙策遇刺之后，传位弟弟孙权，称“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
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孙权即位之初，江东地区的情况还比较复杂，除了孙氏集团能直接控制的地区之外，广大偏僻山区还在地方豪强的控制之下，不受孙氏征调；除此之外，江东地区还有很多为避中原战乱南下的豪强，他们多处观望之态，对孙氏集团若即若离。在这样的政治形态下，孙权团结孙氏集团原有的力量，特别是拉拢亲孙氏集团的中原豪族，稳定了局面，接着进一步团结其他观望的地方豪强，进一步巩固政权。所谓“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张昭和周瑜都是南下豪族，但不同的是周瑜当年随孙策南下江东，算是孙氏集团嫡系；而张昭则是后来南下的豪族，与孙氏集团是合作关系，一旦局势出现变化，则其态度必然出现动摇。“顾、陆、朱、张”四大豪门既是孙氏集团统治江东的支柱，也是孙氏集团搞帝王专权的绊脚石。这样的统治阶级结构就决定了孙氏集团在江东的统治是以扶持豪强地主为第一要务的。

江东地区土地肥沃、雨水充沛，而且开发不足，农业发展潜力巨大。孙氏集团和曹魏集团一样，控制的区域广阔。虽然江东在汉末战乱初期，因为形势还算稳定，也吸引了大量南下人口。《吴志·鲁肃传注引吴书》载鲁肃曾说：

吾闻江东沃野万里，民富兵强，可以避害。

但江东地区的人口总量和土地的开垦程度却远逊于曹魏。故而孙氏集团在对外军事行动中，十分重视掠夺劳动人口。一方面，孙氏集团通过对北方的军事行动获得劳动力，如史载从建安四年开始到赤乌六年，四十多年中，东吴通过数次军事行动从中原地区掠夺豪强的部曲和普通人民共计十几万之多。另一方面，东吴境内存在山越、武陵蛮和南越等少数民族，孙氏集团通过武力征服的方式，让少数民族“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充实自己的军事和经济力量。

孙氏集团将辖区民户数量增减作为考核地方官的重要指标。如乌程是侯国，相当于县，原来民户不满一万，经过骆统治理，民户过万，户口的增加，意味着纳税、服役和当兵的人增加，所以骆统受到了孙权的赏识，上调将军府任要职，并妻以族女。

虽然人口对东吴来说是宝贵的战略资源，孙氏集团对人民则不可谓厚道。要么将民户赐予功臣，成为功臣集团的部曲。如吕蒙死后，“蒙子霸袭爵，与守冢三百家，复田五十顷。”三百家平民自耕农，一下子就成为了吕家的佃户。要么对民户进行横征暴敛，加以重赋和徭役。这一点突出表现在东吴特殊的财政收入方式上。曹魏的自耕农向国家缴纳的税赋，是在两汉赋役制度基础上，经曹魏改革后的田租户调制，而东吴的自耕农除了要沿袭两汉制度，缴纳税赋之外，还要承受政府收取“算缗”的压力。“缗钱”是汉武帝早年对豪商大户征收的特别税，而孙权的“算缗”不针对豪强如云的统治集团，却只针对普通民众。末主孙皓时期，会稽太守车浚、湘东太守张咏因为交不出算缗，在驻地被就地斩首。

在政府的盘剥之下，很多自耕农放弃种田，从事贸易，景帝孙休下诏称：

自顷年以来，州郡吏民及诸营兵，多违此业，皆浮船长江，贾作上下，良田渐废，见谷日少，欲求大定，岂可得哉！亦由租入过重，农人利薄，使之然乎！今欲广开田业，轻其赋税，差科强羸，课其田亩，务令优均，官私得所，使家给户赡，足相供养。

虽然孙休认识到了农民弃农从商带来的危害，也知道农民这么做是因为“租入过重，农人利薄”，但并未提出更有效的经济政策。

孙氏集团的阶级基础是江北南下豪族和江南土著豪族，孙氏集团在政策执行中对他们多有照顾，体现在世袭领兵制和赐田复客制上。赐田复客制如前所述，即吕蒙死后，吕家获赐土地和人口。而世袭领兵制则是指父兄亡后，子弟可以继领其部众官兵，因而所领部众实际上就是将领们的私家部曲；同时，东吴士兵屯田十分普遍，将领领有士兵，也就拥有屯田土地。如周瑜死后，唯一的儿子周胤犯罪，大臣们苦谏孙权，赦免周胤罪行，还其兵，复其爵，以观后效。最后在东吴土地上，形成了邓艾所说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建命”的状况。而《抱朴子·外篇·吴失篇》记载：

势力倾于邦君，储积富于公室⋯⋯僮仆成军，闭门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金玉满堂，妓妾溢房，商贩千艘，腐谷万庾⋯⋯粱肉余于犬马，积珍陷于弩藏。

世家豪族在世袭领兵制下，取得了强大的经济、军事势力，而且往往可以独立于君主之外。而与此同时，魏国和蜀国则基本上执行着抑制豪强的国策。于是，吴国豪族的实力高居三国豪族势力之首，等到晋元南渡，旧吴豪族势力终于坐大，发展成为门阀势力。

世家豪族的发展对东吴是双刃剑。一方面，世家豪族的发展侵夺了皇权的力量，成为一种不稳定因素。在面对共同敌人的时候，如曹操南下、刘备东侵，世家豪族能和皇权同心同力，而到了太平时期，豪族则不希望看到皇权强大，能够制约豪强，哪怕是相权强大也是不能允许的，这也是东吴数次北伐毫无战果，诸葛恪甚至因此丧命，终吴一代，东吴对曹魏政权产生不到重大威胁的原因。另一方面，世家豪族又是支撑孙氏集团抗拒统一、开发边陲的重要力量。豪族势力为了发展，会主动开发不发达地区，于是东吴取得了对山越、南越等地区的开发。

由于过去江东地区太过贫瘠，经过孙氏集团的开发，江东地区终于涌现出了一系列大都市。鄂最初不过一县，经过孙氏集团的治理，改名“武昌”，成为江东重镇。秣陵不过一小县，成为孙氏集团政治中心后，改名“建业”。左思在《吴都赋》中写到：

开市朝而并纳，横闤闠而流溢，混品物而同廛，并都鄙而为一。士女伫眙，商贾骈坒，紵衣絺服，杂咨 萃，轻舆案辔以经隧，楼船举而过肆。果市辐凑而当然，致远流离与珂珬， 贿纷纭，器用万端，金镒磊砢，珠琲阑干，桃笙象簟，韬於筒中，蕉葛升越，弱於罗纨， 言 ，交贸相竞，喧哗喤呷，芬葩修映，挥袖风飘而红尘昼昏，流汗霡霂而中逵泥泞。富中之甿，货殖之选，乘时射利，财丰巨万，竞其区宇，则并强兼巷，矜其宴居，则珠服玉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