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崭新的夜晚
顾晓婻从D市回来时，并没有带走什么或留下什么，哪怕是一件很小的纪念品。顾晓婻和闺蜜的观点如出一辙，如今网络物流发达，网购可以买到的东西，何必大费周章的，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
顾晓婻和闺蜜只提一只小皮箱上了飞机，返回A市。闺蜜在她的小卧室逗留了一天，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地B市，开启了新一轮的无聊生活。
若真要说来，顾晓婻去D市并不是没带走什么。顾晓婻带走了许多照片，有风景，有和闺蜜一起拍的照片，她还写了一篇游记，都保存在自己的账号里。
正是这篇游记，让她和大叔的关系徒然递增，从最初好似点头之交，聊聊理财话题的同学，成为了深夜知己。
从D市回来的顾晓婻本以为，假期结束，闺蜜离去，自己又会陷入无尽的黑暗里，靠着仅存的，曾经和男友的甜腻支持着未来无聊又暗淡的夜晚。
“一个人的冷暖悲喜只有自己明白，很多人都是活着活着就剩一个人了，这不过是时间早晚得问题。”顾晓婻曾在白色的笔记本上这么写道。
顾晓婻对那晚的记忆非常深刻，她记得那是同男友争吵后的第二个晚上，面对自己在微信上一连发出的数条疑问，男友置若罔闻。
他轻巧的躲开自己困惑已久，却一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说着一些不想干的话语，全然没有把顾晓婻的问题放在心上。他似乎以为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夜晚，躲过了，逃过了，放久了，顾晓婻便不会再纠缠这些无聊且又没办法给出具体答案的问题。
直到后来，顾晓婻才明白，男友漠然置之的问题，不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他不敢去承诺，不敢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不敢承担未来尚不明确的责任。
顾晓婻明白这一点时，她已不再对那段感情耿耿于怀，也不再将男友用力的放在自己心上了。
“一个人的冷暖悲喜只有自己明白，很多人都是活着活着就剩一个人了，这不过是时间早晚得问题。”
顾晓婻将这段话原封不动地发给大叔，等待他的回复。
顾晓婻明白很多道理，却还是感觉差了些东西。她发现，只要把自己刚想到的一句话发过去，大叔必能再回复她一段过来，意思不变，却更透彻，让她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大家最终都要有个归宿，要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事业，各自更加需要时间来守护的人，这些都是羁绊。不联系、不整天在一起，不代表不关心、不在意。”
这是大叔回给她的一段话，尽管顾晓婻被男友的冷暴力折磨够呛，有种今生不谈恋爱不结婚的想法，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大叔的观点。
顾晓婻喜欢上了跟大叔聊天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因为大叔实在是太体贴人了。无论自己发什么无厘头的信息，他都会零容忍，像是真把自己当小孩对待一样。
但无论多有耐心的人，遇到调皮的小孩也会皱眉或对着屁股拍几巴掌吧。但大叔不是，顾晓婻深以为豪的直觉告诉她，大叔面对自己的调皮，一定是欣慰地笑着，偶尔会宠爱地拍着她的脑袋瓜。
大叔名叫袁彬，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了。顾晓婻却对这个名字上心的很，她给大叔备注“袁叔叔”。
每每一看到写有“袁叔叔”的信息，她的内心都会欢呼跃雀一阵，她会忍着不在第一时间看，要制造她也很忙的假象。但总是没忍几分钟，便着急点开看看。
如果长久没有来信息的声音，顾晓婻就会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点开微信，看看有没有未读的消息。
那个时候的顾晓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未来有无数困难要面对的境地。
线上的理财课程即将结束，顾晓婻同大叔的交集似乎也要走向结尾了。
顾晓婻心里有不舍，却不敢承认，她开着玩笑，却说着真心话。“不如，我们视频吧，这样聊天，打字太累了。
这句话出口，顾晓婻便知再撤回就很难了。在等待“对方正在输入”的短短几秒里，顾晓婻的内心如翻山倒海。
她战战兢兢地等着大叔的回复，生怕一不小心冒犯了他，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而自己又将回到那黑不见底的深夜里。
“好啊，只是我长得太磕碜，怕吓跑了你。”
看到消息时，顾晓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轻轻一笑，说：“没关系，我已做好心理准备，大不了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虽然见过彼此的照片，但顾晓婻的心里还是没底的，她不知道手机后面到底是人是物。是长了一张狼才虎豹的脸，还是一张可爱萌娃的脸，网络的世界说不清道不明。
视频连接成功，顾晓婻又松了一口气。脸确实是照片里的那张脸，或许有些许不同，但顾晓婻并不在意。长久的好感，已经将那些不容易发现的缺陷忽略掉了。
“你好呀，大叔。”顾晓婻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接着她又捡好话说：“虽然照片也很帅，但没想到大叔真人可比照片更好看，更年轻。”
大叔吓得在视频另一端连连摆手道：“我长得多磕碜，我自己还是知道的，你可别乱夸，我受不起这份见面礼。”
顾晓婻与大叔叽叽喳喳的聊了许久，聊到不得不上床睡觉，彼此才恋恋不舍的挂了视频。
大叔说：“不是只有今晚可以聊天，还有以后许多个夜晚，不要急着一口气说完，给未来留点东西。”
关灯后的顾晓婻躺在床上，眼睛压根闭不上，她死死地盯着头顶上泛着淡紫色荧光的吊灯，大叔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好几次，中途她还跳了出去，想到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她之前遇到的一个追过闺蜜的直男，说话从来不转个弯，也不给别人留面子。顾晓婻最初还看着不熟的份上，谦和的一忍再忍，最后他还是进入了自己的黑名单里。
顾晓婻又想到自己曾经交往过的，同自己算了分手费的前任，那个男生真是幼稚，又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顾晓婻还想到的自己的男友，那个一直口口声声唤自己“宝宝”的大忙人，好像他有很久没跟自己敞开心聊过天了，每天只有不多的几句话，似乎是象征性的发一句“早安”，再发一句“晚安”。
顾晓婻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想到其他的事，又或者什么都没想到，只是莫名奇妙的困了，困了就睡了。
顾晓婻记得她做了一个许久没有做的，甜甜的美梦。她梦到自己终于摆脱各种渣男，觅得良人，终成眷属。
但揭开盖头的那一刻，凤冠下的那张脸足足把她下了个半死，那是一张皮肤松弛，布满褶皱，苍老的脸。
顾晓婻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呼噜声也戛然而止，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夹在两腿中间，继续呼呼大睡。
之后的夜晚里，顾晓婻依旧很大叔聊着天，扯着皮，她已经习惯了开着视屏，不再打字的聊天日子了。
他们天南海北的聊着，聊彼此见过的美景，听到的故事，偶尔也会分享各自经历的事情，有悲伤，有欢乐。
白天工作之余，顾晓婻依旧想起什么发什么，也会没头没脑的给大叔发一些自己想到的乱七八糟的哲理。大叔也不多话，看着她发的信息，再从自己的角度分析一翻，发回给她。
这给顾晓婻遇见的工作中，添了许多乐趣。
有时，顾晓婻盯着男友的头像会伤感，会难过。难过的她，会心生一大堆句子，发给大叔。
她发：尽管以后还会遇到喜欢的人，但之前遇到的一定是没办法走到最后的人，所以才又遇到现在的人。而没办法走到最后的原因一定让人百转回肠。
大叔回：就算再怎么难过疲累，我们都曾努力过。
顾晓婻再发：我喜欢自己想象的悲剧。这样，哪怕最后大家都走丢了，我也会记得这么一个故事。
大叔接着回复道：浪漫且充满悲情的想法是不错，可是我们还是喜欢圆满与喜剧。
看着大叔的信息，隔了一段时间，顾晓婻突然心痛起来，她捂着胸口忍不住啜泣，声音压的低低的，生怕被旁边的同事发现，急忙抽出一张纸遮在眼角，假装眼睛不舒服。
顾晓婻想：知己难寻，哪怕是十几年的闺蜜，也并不了解自己，而自己也不会说给闺蜜听。十几年的相处，她已深知，闺蜜根本帮不上任何忙，也不会说什么有用的话。有时，闺蜜的思想能觉悟还要靠自己来引导。
顾晓婻踌躇了许久，终于打出一段话：如果有合适的时间有聊得来的人，一定借着醉酒的理由靠在那个人的胸前哭的昏天暗地。
她希望大叔懂自己的意思，又不愿他明白。她害怕，往近走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花香鸟语。
几分钟后，大叔只回复几个简单的字：多希望那个人是我。
顾晓婻不知道他的回答是否如自己一样，在那段话里，投入了真情实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