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城市等闲人》第十一章 人性的优点便是生存的弱项
那天，我还是因思虑着他人对老王“不切实际，不入流，不合群”的说辞，所以委婉地提问道：“听闻你有点不合群，固执，自我感觉良好……”
“呵呵。”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一定是感觉到很多同学或他人对我是嗤之以鼻的，再说具体点就是有点瞧不起我，对吧？”
“Who cares?知我者知，不知我者不必知。但我一点不觉得自己是低贱的或丑陋的。”老王耸了耸肩。
我只能也耸耸肩，表示期待着他的进一步回答。
“老同学，你我都是教育世家出身，在大学那纯净的校园里长大，你说我们所形成的独立的人格是些什么？”这下该老王发问了。
我想一想，却似无言以对。就顺着自己本心地顺嘴说：“本分、善良、正直、传统？”
“还有乐观、知足、知耻、自律、公德心、自由心灵、积极向上……的吧？”老王也添加着。“这可能是我们自以为是地美化自己吧，但这些优点是我们所拥有的强项吗？这些优点可以令到我们在这个社会立足的吗？”
我不知道如何去顺其意往下接，只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老王，想听听他怎么说。
老王似也有所顾虑或别样的焦虑浮现于色。顿了顿，老王道：“可能至今我也没有悟出官场上的道道，但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优点，其实在当今社会时都成为了我们的弱点。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优点即为弱点”这样的认识或考量，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继续望着老王那清澈得深邃的眼睛。
老王也似乎不知道应从何说起似的，“我们在一样的环境和背景下成长，我知道你在仕途上有成绩，一切顺利。可你对你这一路的顺随是否有些什么失落，或说是背逆了你的内心才实现的情况的吗？”
听老王这么一提示，我的心似被什么东西敲振了一下。是呀，我认为生存过程中，我们是要有许多的妥协和牺牲，或许适应社会是生存的现实需要，但那是否值得我们放弃原则、立场，以及内心里最纯至真的美和德呢？是的，我至今在工作上自我感觉是良好的，但真心来说，有过自我迷失，也有走麦城的无奈，有不被重用的气愤，更有许多违心迎合、委曲求全的“马屁精”时候。当时想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要坚持原则呢？小时候接受的教育是不要说谎话，长大了后得到的教育是不要讲真话。他人都是这么样地想尽办法，甚至不择手段去做的，但他得到了晋升，他成就了他自己，这不是很现实的吗？那就是“入流”，那就是生存之道吧。或许人们在痛恶着这些恶习的同时却在绞尽脑汁地继续从恶如流的吧？现在思想起来，如果全社会的人都只“向钱看”，都以恶小且有利而为之，社会上才一代代地出现了那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咄咄怪现象的吧？
我还沉浸在自我反思和思索之中，老王开口了：“我观察了几位咱们的发小，有的将巴结权贵的本事用到了极致，其本人没能考上大学，自学得了个大专学历，说话结结巴巴，却凭着巴结到某副校长而调入咱大学当了某院的办公室主任；有的毕业在企业就职，他就是坚持已见，看不惯的就说，有好的建议就提，结果被扫地出门；有的老实巴交，唯唯诺诺，听之任之，夹着尾巴随大流，甘于被平庸；有的甘愿当奴才……”
“在同咱院里的好几位发小聊天时，都感觉我们学会的及身上所拥有的那些优点，却不能够成为我们立足社会之本，而且变成了我们身上的弱点，比如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踏实肯干却不知巴结，费力不讨好；诚实守信赚不到钱，官商奸商巧取豪夺才为赢家；占着茅坑不拉屎，端着自己的金饭碗却还要去抢其他人的瓷饭碗，扰乱市场公平，影响就业市场；当官的为保乌纱帽而欺上瞒下；专家畏上却学会了说假话而成了“砖家”；人民给了他们一点荣誉就狂妄地剽窃及学术造假；市侩以邪恶之手抢夺公交方向盘或绊火车，完美演绎人类丑陋的嘴脸，以天老大他老二的狂妄，即害人又害己；……从善如流不得好，从恶如流正当时呀。这种丧失本性和人伦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最后却压死了正直的个人或整个社会吧？不得不让人想起那部《丧钟为谁而鸣》？”
我赶紧打住老王：“好啦，好啦！我们为什么非要去看那些阴暗面呢？人生不过百年，如白驹过隙。公务员队伍也是个‘江湖’，总是要讲人情世故的俗套嘛。”
“呵呵，这是阴暗面吗？这已经是可以拿到桌面上来的阳面啦，那是即成的规则，至少是潜规则了呀。”老王，“我不赞成人之初，性本恶的论点，人性本善，但被现实的灰尘蒙盖以后，便封住了善根的光芒，故而不辨是非。成长中，人们是可以分辨是非的，但当发现是非颠倒时，能怎么办？就学会了‘逆向思维’，把不是当理说，道德的底线越拉越底。学好不容易学坏可是容易，学坏的成本低廉，而且人们学坏以后会坏得变本加厉。”老王似有无奈，“我跟不上这些形势的啦，我只有克己复礼，摸着自己的良心过活。这就是被说成的‘不入流，不适应，不懂人情世故’吧。”
老王似乎陷入了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喝了杯茶，又说：“在那时，我看到单位里退休的老局长，骑着自行车回单位来领取每月的工资，原来的威武形象完全变成了个糟老头的样子，而我们这些不能混到局长级别的人更将是如何的老年呢？可想而知而不敢去想的呀。那一幕让我感觉无比地烦恼，焦虑与彷徨。而人到了中年，家庭的矛盾，孩子的培养，自己的前途和命运，以及对自己和家庭的担当，矛盾不断涌现，我自己却不知道自己下步该怎么走人生，人生的路似乎越来越窄且一眼就能看得到头，那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失望，让我颓废不堪。所以我宁愿边缘化自己，只能选择逃离，放飞自己的心灵到不知名的空间。”
我若有所思，也反思吧。“鱼乘于水，鸟乘于风，草木乘于时。”各有各的道，但生存和发展都需要凭借外物才能顺风顺水顺时令，自然天成。
老王却来安慰我说：“老同学，别以为我是在发牢骚吧，我这不是抱怨，我的‘焦虑’不只是为我自己，吐槽这些，不是因为自己做不到得不到世故才说，也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一份自以为是的为国家的担忧和着急，为自己的前途焦虑。这份焦虑和思考，让我理解了生活，更让我鼓足了勇气，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去实践未知的自己，走一咱自己的风景，成就自己的人生。”
老王这个“担忧”让我有所感触，他的敢于放弃一切而追求自己人生的目标，并希望在实现自己的理想后再返回来承担自己之为人的责任和义务的坚定意志，让我感觉老王还真有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德意味，这种对善根的坚守，这种对自我实现的勇气，真的是没什么不好的，一种冲破障碍和阻拦，宁死不回头的决心，奔向自己向往境界的追求，让人，更让老王自己都感觉到骄傲。
假如在时代的变迁中，在自己不如意及看不到未来的形势下，你仍在坚守或是突破，那一切终将不同，但那不同又是什么样的不同呢？只是我们都还得生活在这个社会环境中来，该如何是好的呢？我无言以对。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