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归(续上)
我妈怎么啦?她跟你说什么啦?
你妈是没跟我说啥,但她跟我妈说了难听话!
她说你啥啦?
说我英子不要脸,轻佻,风流,同时勾引两个男生谈情说爱,说我们荣家没规没矩,乱伦!想想你妈说话,挺有水平的,能把我妈气出病,能叫我爹掴我耳巴子!算了,咱俩再走下去,还有啥意思呢?你说荣新对我好,好就好,关你屁事?你回去对你妈说,我都跟荣新睡了,我妈高兴,等着抱外孙的!
他知道英子说的是气话,想替母亲向她道歉认错,可是英子却挣开他的手跑了。恰巧荣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追过去了。
他又气又急,跑回家结结实实责怪了母亲一通,母亲委屈得哭了。父亲从地里回来,听妹妹嚼舌根告状,父亲顿时火冒三丈,从腰间抽出皮带,狠抽他一顿,他竟不跑不躲,妹妹见自己闯了祸,赶紧喊前院的大伯来解劝。
本来初三毕业班的功课够吃紧的,他却在偷偷谈恋爱,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如今,碰上失恋,情绪糟糕,成绩下滑的更加厉害,眼看中考在际,如果不改变,考个普通高中都悬悬的!
期间,班主任找他谈了两次话,都没作用。后来,
他同桌谢自强说了一番话,戳中他的怀:你看你们庄的几个走读生,吊儿郎当,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跑路和烂事上!你不如搬到咱班的宿舍,这样和班集体同一频率,既收了心,又省了不少时间和麻烦。
翌日,他便搬了自己的铺盖到学校,以后月把子,他就吃住在学校,和谢自强每天清晨,比试跑步,堂上,发愤图强,刻苦用功,渐渐放下了那份情愫以及妒忌……
中招考试,他以七分之差落选县城重点中学,莫名其妙被农高收编了。
在农高,他混学两年,借口头疼,失眠——神经衰弱而辍学务农,冬天农闲,跟着父亲去邻村的砖窑场上下苦力,后来,适应了,干脆不回家种地,老实趴在窑上干了。
荣新的中考成绩很烂,连最差劲的五中都不够线,恰逢他叔在新疆包地种棉花,需要人手,他便跟他叔去了新疆,好几年都没回来过。好不容易回一次,还是他爷爷病重,不得已跑回来,勉强见上老头子一面。
他听说荣新回来了,可想去见见,顺便吊孝,尽到邻里情份,故友情份。谁知,那天他出点儿意外,脚被砖头砸到了,疼的走不成,只好在心里祝他一切安好。
好在荣新也念旧情,来年的春上,从新疆赶回老家完婚,亲自把喜帖送到了砖窑场,一再交待他,到时必须过去,捧捧场,热闹热闹,讨个喜气,吉利。
届时,他欣然过去参加了荣新的婚礼,吃了喜酒。那时,他也订了婚,几乎要谈婚论嫁了,对于小青春时的那段往事几乎不值一提了!何况他们共同喜欢过的英子幸运地在县城幼儿园任教,听说谈了个城市小伙子呢,早不是影响他们兄弟情谊的
隔膜了!自打喜宴过来,他们又恢复了以往的情谊,谈笑自如,不拘小节了,像若干年前!
一年后,他在结婚前,也通知了荣新,让他太感动的是荣新竟然是坐飞机赶回来,参加他的婚礼!而他的本意只是高兴,对好哥们说一下,两下相距太远,不必劳烦回来了。
那天英子也随了份子钱,但是她本人没过来,却是由她闺蜜代替出面。当时,人多事多,他没顾及到这些细节,事后,看礼单,才知她随了份子钱,心里突然觉得好像欠着她什么,很想跑去县城见见,可是碍于新婚,不好意思冷落新娘,便忍住了。再者,想着都是一个庄一个组的,想碰着,还怕没有机会?!却没细琢磨过一句话,天涯若比邻,比邻若天涯!如果一个人想躲开另一个人,就算近在咫尺,也会错过的!
到现在,他都后悔自己那时没有立即找到县城,看看英子,或许看了之后,英子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
说起来,也真有些怨他,结罢婚,只顾新鲜,高兴,疏忽了英子,后来有了孩子,老婆儿娃热炕头的幸福小日子更是把英子抛到记忆的边塞上去了。十年前,带上妻子南下时,他才想起去看看英子,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后来几乎每一次回家都仓促,来不及去找英子工作的那家幼儿园。六年前,他回家接孩子到南方读书,碰到荣梅从新疆回来,两人谈及英子,荣梅惊讶地问他,你不知道?英子早不在县城幼儿园了!出去打了两年工,回来在咱村开了一家幼儿园,听别人说,她给有个老板生了一个男孩,那老板给了她一笔钱,算是买断母子情,现在,她不知怎的和刘玉东个王八蛋好上了!
他听了,像遭了地震那样打击,受伤。那刘玉东是什么东西!村里强奸过幼女的暴徒,劳改犯啊!她为什么要这样作贱糟蹋自己?!
荣梅委婉地同他讲起青春期的朦胧情愫,他竟无心分享 ,丢下儿子,跑到村里老大队部院子里,英子的私立幼儿园里,喊出英子,严厉地数落她,你说你个姑娘啥人不找,为啥要找个强奸犯!?糟蹋自己?你看你爹不在了,你哥不支事,你妈老糊涂了,任你胡来?!
谁知英子却冷笑个不停,我就是犯贱!一辈子想被强奸犯强暴!好过那些虚伪正经的人,喜欢你山盟海誓,争着骑自行车献殷勤,说翻脸,看谁比谁跑的快!
他恍然大悟,原来她还在记恨着自己!他解释说自己是激流勇退,让给荣新了!至于荣新和你的关系怎样,我怎么知道?
英子突然哈哈笑了,脸上的小皱褶比荣梅的还繁复。 我当时是恨你两个,不过,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们都也结婚,一家一户,有孩子了,我再小家子气,就没啥意思了!
那你自己说实话,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是出于对我俩的报复?!
我报复个啥犯得着吗?
故意叫我们难受,良心上不安!
茄!亏你在外混迹这么多年了,思想还那么守旧!刘玉东首先是人,然后是别的,至于他的那个身份,已是过去式了!是那洪家混蛋污告他的,为他的事,他姐夫下把儿很大,请律师帮忙,翻案,最后,还他个清白,……而他在劳改场里还学到了不少东西,……总之,不是人们过去口里的坏人,现在,人们都几乎忽略了他的那个伪身份,你还在提,真是……我跟你说,就算他过去真是个强奸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一样会选择他!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啊?
他说早晚赚够钱,在县城给我买个地皮,盖座幼儿园,再考虑结婚!
哼哼,不错 ,抱负蛮大的!恭喜你啊!
回头,他见了荣梅,重复了英子的话,英子只撇嘴,我可没听说刘玉东翻案了!但我听说当年跟他订亲的姑娘还没嫁人,他妈逼他娶那个!他便来个都不结婚,两头混!
他不由怪笑道,真他妈搞不懂,当年的强奸犯,竟有姑娘争着睡!
荣梅撇撇嘴说,因为人家能挣钱,有本事呗!
啊?!弄半天,英子也是图人钱的!她怎么会这样呢?
他又把责任拦在自己身上了,那就像一把刀,早晚想起来,就在剜他的心疙瘩啊!
所以,近几年,他都不想凑在春节回家,就是怕春节到处拜年碰到她,心里别扭!浑身不自在!恨不能出家当和尚算了!择在平时回去,看看父母,串几家亲戚,妥了!有些地儿怕去,忍着不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