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网贷逃生记(一)
黑蛋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门外房东的声音惊雷一般地响起。黑蛋听到玻璃嗡嗡地颤抖,好像自己的小心脏不停地跳动。黑蛋懒懒地起身,汲着拖鞋有气无力地开门。房东一个踉跄跌撞进来,“黑蛋,你的房租今天不交的话,就卷铺盖滚蛋。”房东黑着脸,脸上的横肉好像在发出挑衅,一颤一颤地示威。
“大哥,我是真的没钱,再等十天,就十天,我的稿费就到了。”黑蛋说的有气无力的,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没日没夜的码字,还是没有变现。
“稿费?黑蛋啊,我看你就是一个白痴,还说是985的大学生。还不如农民工呢,你看看,我这院里的民工都没有一户拖欠房租的,你已经三个月没交房租了。”
黑蛋的心一下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斥着。那是耻辱,深深的耻辱。黑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牙齿嘎嘣蹦地响着。
房东不由得吓了一大跳,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小伙子眼睛里冒出野狼般凶恶的眼神,他不由得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说,“那,就最后十天啊。”边说边转身撒开腿走出了门。
门外看热闹的人好像得到了老板的打赏,露出骄傲的笑来,一个个满足地看着房东。是啊,大学生混的交不起房子,他们一个小工的日工资已经两百多了。
“上什么学啊,早点学个实用的技术,才是庄稼人的出路。”伶牙俐齿的杨嫂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冲着黑蛋的出租屋嘲讽地说道。
黑蛋好像是一头眼睁睁看着猎物跑掉的困兽急得团团乱转,他想打人,不,是想杀人。
黑蛋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他倒退着踉踉跄跄地坐到床上,突然掩面痛哭起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痛苦好像决堤的水一般汹涌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的哭声就像是至亲的亲人突然离开的崩溃,院里的人们都迅速地走了进来。今天是雨天,工地上没法施工,放了一天假的农民工正在抽烟喝酒打牌,这正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
他们和黑蛋在这个院里已经住了一年了,孩子们有不懂的功课,都是来找黑蛋辅导,说是要给黑蛋交学费,黑蛋总说举手之劳不用那么客气。渐渐地,好像黑蛋已经成了孩子们的免费家教,一放学就钻在黑蛋的屋里写作业。
有时候,有的孩子有做错的题第二天老师批评了,他们还不由地抱怨黑蛋不尽心。杨嫂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杨嫂的儿子佳佳从小贪玩不想学,沉默的石青却坚持让儿子好好上学,他是个瓦工,不想让儿子重复他的苦日子。
自从佳佳跟上黑蛋学习之后,大有长进,杨嫂当然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想因为儿子的学习成绩提高觉得应该感谢黑蛋,才故意说学习没用的话。石青当然了解自己的媳妇。他在最后一个走进黑蛋的房间,进去之前,他转账给房东3000块钱,说是交上黑蛋的三个月房租。
大家同情地看着黑蛋,好像是看着一个陷入绝境但是都又爱莫能助的兄弟。黑蛋敏感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他双手捂住眼睛,蹲在地下继续嚎啕大哭。他不知道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已经被现实撕得粉碎,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有。
天之骄子一下子坠落在地上,就像是精美的瓷器瞬间摔的粉碎。黑蛋的眼前天昏地暗,仿佛世界末日。他的眼前突然看到了死去的爷爷,爷爷抽着旱烟,笑吟吟地看着黑蛋,好像是看着庄稼地里长势喜人的麦苗。爷爷为黑蛋能考上大学感到由衷的高兴,说是祖坟冒青烟了。爷爷走的时候,拉着黑蛋的手,眼睛里含着满足的笑,爷爷苦了一辈子,黑蛋父母在黑蛋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爷爷拉扯大了黑蛋,相依为命的孙子有出息了,爷爷觉得自己这辈子值得了。爷爷还是笑眯眯的,饱经风霜的脸上沟沟壑壑的沧桑,爷爷笑起来的时候,好像一弯明月悬挂在山沟沟上方。
爷爷的笑,就是黑蛋的明灯,让他不害怕人生的风风雨雨。再难的坎都会过去的,这是爷爷经常说的一句话。可是现在,黑蛋什么都不想面对,只想回到爷爷的怀抱,只想静静地睡着,就这样不要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