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古言】爱若彼岸殇★09
入夜，冰凉的空气让大脑彻底沉静下来，纷飞的思绪也逐渐归位，让思考得以深入。
两年前，她领命来王家卧底，以报答那人的救命之恩。可现在想来，她宁愿死，也不要被他所救。这样的生，比死还痛苦。
可是，那时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她想活下去，为了她心中的一个希望活下去。
所以，她出卖灵魂换来重生的机会，只为了能再一次看到那个希望。现在，希望就在眼前，她却不知怎么靠近，怎么抓住它。
他们，当真回不到初见了吗？
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心烦地转身欲回房，却被突然挡在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林生冷冷瞪着她，满眼怒火。
她心下诧异，却不知如何面对，只好硬着头皮，擦身离开。
林生一抓，拉住她的胳膊，扯回原地，强大的力道让她一个踉跄，手臂顿时撕裂般痛。
一定被抓青了！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展少陵了。”他莫名其妙地丢出一句，冰冷的声音在这黑夜里格外渗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解，也不想去了解，挣脱他的钳制想走人。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在这静夜中炸开。
心脏猛地一揪，说不出的痛。
等眼前的黑晕逐渐散去，恢复原本的视线后，鱼幼薇才惊觉，脸颊上火辣辣地痛。
他打了她？
无视鱼幼薇唇边淌出的艳红，林生握紧了拳，咬牙切齿地钳住她双臂，“不愧是俞家的女儿啊，皇帝、相国，禁军统领，真是无权者不嫁！哼，看来你们俞家的女人很擅长勾引权贵嘛，丈夫还没死，就迫不及待进其他男人的被窝了！”
鱼幼薇猛地抬头，怒颜而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林生加深了讥诮的笑：“哼，你怎么会不明白！什么展少陵位高权中，拒绝不了？若不是你想嫁，王夫人又怎么会逼你？是啊，相国的儿媳，禁军统帅的夫人，哪怕只是个泄欲的工具，也比寄人篱下当个下女好多了，不是吗！”
“元恪！”鱼幼薇气急败坏，挥过去的手却被林生轻松挡下，“不许你这样侮辱我！”
“我侮辱你？是你自取其辱！你不是老说朕不爱你吗，没错，朕怎么会爱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朕现在都后悔了，当初立你为后，玷污后宫！鱼幼薇啊鱼幼薇啊，真不愧这狐媚浪荡的名字！如果可以，朕真希望从来都不认识你！”
此话一出，鱼幼薇的神情顿时散如乱沙。
林生狠狠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身后突然传来幽怨无力的声音，林生一回头，吓了一跳。
鱼幼薇的脸色苍白地宛如夜空白月，带着丝煞气。她发丝凌乱，双眼无神，嘴角却轻轻勾起，鲜血染红下巴。
她定定看着林生，从她眼中读不出任何感情，仿佛一个空洞的木偶。
林生的心隐隐抽痛起来。他甚至后悔刚才的冲动，可那骄傲的自尊却让他仍旧一动不动，与她相持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鱼幼薇缓缓抬手抹去唇边的血，看了半晌，陡然一笑，转身回房。
平静得像行尸走肉。
林生心一揪，却终究没有追上去。
医馆中，曲寂雨一面给鱼幼薇红肿的脸上药，一面气得跳脚，“早知道他是这种男人，我当初死都不会救他！”
“是呀是呀，我早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下那么重的手，不知女孩子家脸最重要啊！”梅儿在一旁同仇敌忾，也是气得直嚷嚷。而那最大的苦主却只是呆坐一旁，不言不语，任她们吵闹。
突然响起敲门声，梅儿嘟嘟囔囔地前去开门。来者，竟然是王夫人。
“幼薇，没事吧？”走过场地询问一声后，王夫人刻意不提造成她脸颊红肿的原因，转而顾左右而言他，“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
“夫人尽管吩咐。”鱼幼薇漠然答道。
也不理会她的反常，王夫人径自问道：“幼薇，我记得你曾说过，你一直把老爷和我当成你的爹娘，是吗？”
“是……”
“唉，我们又何尝不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呢……”王夫人深深一叹，鱼幼薇莫名其妙，“其实，我想求你一件事，还望你务必答应！”
“夫人言重了，幼薇受王家恩惠，无以为报，夫人的吩咐，幼薇定当竭尽全力完成，说什么求不求呢。”
“不，这件是算我求你，而你也一定要答应我！”
“夫人，到底是什么事？”
见鱼幼薇越来越迷惑，王夫人又是深深一叹，才提心吊胆地提出要求，“我求你，求你放弃林生吧！”
鱼幼薇一震，“放弃林生？为什么？”
“幼薇，我已经答应你和展公子的婚事了！林生配不上你，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了，你就放弃他吧！就当我求你了！”
说着，王夫人就要下跪，幸得梅儿眼明手快，一把制止。
“夫人，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和他从来就没什么啊！”
“唉，怎么会没什么呢！林生心里至少有一半都是你啊！若是以前，我绝对不会反对你们，可现在，现在不行了啊！因为绿楚她，她已经怀了林生的孩子了！”
“什么——”梅儿惊地瞪大了眼，失声叫出。
“没错，这是绿楚亲口告诉我的！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鱼幼薇只觉得天悬地转，整个胃像被人抽拔拉绞似地难过，刚吃下的稀粥如岩浆般翻腾奔涌，冲至喉间。
心好痛，全身都是透心凉的冰冷刺痛。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决定不爱他了，为什么还那么痛苦？
夫妻之实，好个夫妻之实啊！
他曾说过，他这有她这一个亲人，她是他的妻子。可现在，得不到她，自然有其他女人来替代！
她，鱼幼薇，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那个！
还有王夫人，她一直敬重她，喜欢她，把她与辞世的母亲的身影重叠，而她，也口口声声说视她如己出。可到头来，她再怎么付出，也不及那个真正由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重要！
她终于明白那天听到的话了！
所以她答应把她嫁给展少陵。为了他们利，她始终是被牺牲的那个！
见鱼幼薇两眼失神，喉间一颤一颤地呆在那儿，王夫人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左右为难。
“幼薇，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林生配不上你，你行行好，就把他让给我那个不肖女吧！”
要是再得不到回答，王夫人恐怕就要疯了。
“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呢……”
突然，一个细小却寒气凌人的声音飘了出来，王夫人一愣，才发现出自鱼幼薇之口。
鱼幼薇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至极的恐怖笑容。
“小姐想要，幼薇当然要给，只是，幼薇要夫人用件东西来换。”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一见事情转机，王夫人立刻换上笑脸，刻意忽略鱼幼薇散发出的那股陌生而又令人生畏的气息。
“好啊，那就麻烦夫人用断红金玉来换这个女婿吧！”
“哐”的一声，王夫人身下的椅子应声而倒，而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颤抖着指着床上如雕塑般冷漠的女孩。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换，还是不换，夫人请给个话。”鱼幼薇冷冷一挑唇，不屑一笑。
“不、不可能！我、我不会给你的！绝对不会给你！无论是断红金玉还是林生，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
大喊着忘记了造访的初衷，王夫人跌跌撞撞冲出屋去，抹杀来时的端庄与优雅。
鱼幼薇残忍地笑着。复仇的快感像双刃的剑，刺伤别人时，也弄痛了自己。
眼前的景物猛的模糊起来，在曲寂雨转头，不解地问她“断红金玉”是什么时，鱼幼薇嘴角流下一股黑血，整个意识再度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