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摆 往事归来

在儿子6岁生日的时候，我给他买了个小闹钟做礼物。他妈妈说，哪有过生日送钟的道理？我承认，我确实没考虑到这个有趣的传统；但是，去他妈的呢？

我把儿子拉到身边，对他说，“儿子，你知道爸爸为何要送你这个小闹钟吗？”

儿子翻了翻白眼，说，“不知道”，然后把头藏进了枕头里面。

我把他拽出来，接着说，“爸爸送你这个小闹钟，是希望你从今以后的每一刻钟都很精彩。你知道精彩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其实我也没想得太清楚，孩子过得精彩应该是什么样子。也许可以套用《GQ》杂志的一句广告词——“有型有款，志趣不凡”？

儿子跟我一样在9月出生，所以他会晚一年上学。有人劝我，你可以找人托托关系，让他今年就上学。我说，“为什么要今年就上学？”又有人问，你儿子以后在哪里上学啊？我的答案总是“不知道，也许就在小区吧”。

我确实不知道，也没太多想过。

在我们住的这个北五环外的小区里，左邻右里都陆续因为孩子到了上学年龄而辗转腾挪。我能够想见到的场景是，他们大都先在某个学区看中一套五六十平米的筒子楼——甚至更小。手里宽裕点的，就把现在的房子租出去，一家人凑凑交了筒子楼的首付；手里不宽裕的，就需要把现在八九十平的两居室卖掉。不论宽裕的，还是不宽裕的，今后都会一家老小挤进筒子楼，重新开始三世同堂的生活，爸妈养家，爷奶接送。

于是每晚也许要拉个帘子做隔间，似乎又回到了大学宿舍；每早要挤做一堆抢厕所；你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放屁打嗝，更别提“啪啪啪”——只能像偷情一样；你每天开始接收老师的指令，见到校长比见到你的领导还要谄媚；逢年过节，你需要绞尽脑汁的琢磨，这次需要送点什么礼物才能脱颖而出让老师记住？更加可怕的是，孩子似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他们居然还是要学习“政治”和“思想品德”，还是要总结语文的中心思想。

我觉得，倘若用一家人的十几年的宝贵时间和生活质量来换取儿子成为一个体系内走寻常路的人，这一定算不得“精彩”。我认识的两个小我十几岁的小兄弟，从小都让爸妈操透了心，是传统教育评估模式下典型的差学生。他们一个最终去日本学习动漫，毕业后去设计日系汽车；另一个则去德国学习机械，真的开始制造汽车了。我的意思是，who cares 他们在中国学校里面学习的“思想品德”和“中心思想”？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设想一下未来10年的中国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跟现在没啥区别，那么别犹豫，想方设法送他出国读书，看看那些不一样的世界；如果那个时候变得更好了，那么就更庆幸我们没走寻常路，没有牺牲掉全家的精彩时光。至于现在，我需要做的只是用心陪伴他，培养他好的习惯、性格和品行，陪伴他一起成长。

十一带儿子去敦煌和青海湖转了一大圈，我的本意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三亚、巴厘岛的海滩，还有黄沙漫天的戈壁、鬼斧神工的雅丹，以及色彩斑斓的丹霞。他需要睁大眼睛去看，张开双臂去感知，他需要晓得，有那么多条路都值得他探索和经历，他不应该走任何人指定的那一条，他更不应该活在天井和谎言中。我坚信，他会过好自己幸福的一生的。

我一直觉得，人生不是天堂，也绝不是地狱；生活没有那么甜蜜，但也绝没那么糟糕。天什么时候也塌不下来，可是也别指望它掉馅儿饼。

《黑名单》中的黑帮老大对FBI探员说，我其实特别想跟普通人一样，在自家院子的摇椅上晒晒太阳，看看书，然后无忧无虑的睡着了，做个甜美的梦——你看黑帮老大经历过了全部，最终渴望的生活仍然回归平淡；而我们这些平常人，完全可以直接实现黑帮老大的梦想，却又不甘于踏踏实实的做梦。难道必须要到老去的那天，才可以恍然大悟，认认真真的过好每一分钟就好？

其实幸福不必等到时间停摆、往事归来的那天。自己要明白，也要让儿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