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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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高跟鞋,是为了抗议世界的不公和自身劣势顺势起立的高冷作派。
高跟鞋小姐曾是热衷无聊俗世生活中的一员,投身大千世界做低端产业。她有一间颇为时髦的帽子店。
为什么不是与她名字相仿出类拔萃的高挑产物,她忌讳自己的一米六身高,每到周末疯狂美丽都市层出不穷的约会纷至沓来,她就懊恼爹妈没有给予自己张爱玲似的鹤立鸡群特质,旗袍爬满虱子的荣幸。
嘀咕着衣橱里五颜六色的裙子,一件件叠放整齐,散发樟脑丸的特殊刺鼻气味。她就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出去购物逛街出国旅游,她怕脱掉高跟赋予其的优雅而不能选择适婚的男子耗光她衣橱里价格奢华的衣物,宁愿一遍遍不厌其烦当个游客。热衷的频繁交际换算成了网络安全,骂个痛快,笑的开心。
帽子店座落闹市繁华的商业街。此起彼落的尘嚣市井气闻味而来。有多少顾头不顾虑脚的廉价买家来捧场走马观花笑颜如花。
她静静开场,热情告别。结束营业时,拉上生了铁锈的卷帘门,环顾黑灯瞎火了无生气的夜晚。宿醉酒吧心未冷又何妨?谁不希望拐角处有一位休格兰特似的暖男端一杯速溶咖啡姗姗来迟,成就姻缘。电影华丽,生活单调。
在舶来的日常消耗品中,酒精易挥发的特点普遍受大众青睐。于是夜晚醒目的闪光灯都是暗哑诱惑的文字,召唤你的寂寞。此时职场精英小姐们变身成熟干练酒精考验的女战士,大理石纹路的长吧台一杯杯掺杂冰块的威士忌酒正被涂抹唇彩的女强人们当作日间休息室的咖啡,提神解气。高跟鞋就是堕落其中的天使,她没有洁白翅膀,只有款式尺寸不同的帽子。高矮扁圆宽窄任君索取。她确信与众不同的地方,连艳遇都不期而至,容易许多。
她想起了她女伴第一次来到酒吧,坐在昏黑天暗的台面手捧一本海明威文集哗啦啦地翻页深思。绝对赚足眼球。她不解地问,而女伴嘬了一口鸡尾酒不紧不慢:我想找到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而那绝不是酒吧,它是一个夜里还看着暖黄诱人的灯光的餐馆,没有音乐,只有清清静静。高更鞋打破沙锅问道:海明威的描述?
不,她的微笑似这时而哑火时而闪烁的灯光,我总结的,这是一个关于衰老的故事,都不愿孤单的人们选择的方式如此贫乏。
高跟鞋不仅骂了她一句:就你装。其实我们何尝不是。
早些年她翻箱倒柜怀念的是书里,海岩剧的警匪模式。从玉观音里的安心爱上了英俊帅气的毛杰,无视了传统未婚夫丝丝入扣的付出。纠结的人生出现平衡的偏差。经历死亡复仇回归,海岩剧的一波三折,荡气回肠。高跟鞋说其实她也有一个未了的故事。
他和她的相遇是一场事先被人筹划的方案。那时高跟鞋是初出茅庐的学生妹,在一家五百强实习。
带队的高富帅有着钟汉良一样迷人的笑容,不容置疑的魄力。日久生情,恶毒的相处模式都是乏善可陈的特征,从互相形同陌路,运营项目之间萌生的好感,突发事件的影响介入,水到渠成的执着感情。教科书似的情节,一再催化我们隔膜的心墙,厚如城墙,却被孟姜女哭倒,多么脆弱。
高富帅征服了高跟鞋,出双入对,不再隐晦。她有点似蒂凡尼早餐的赫本,她的婚姻以金钱为筹码,周旋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士之间来换取一顿可口好吃的简餐。高跟鞋则是涉世未深彻底沦陷,身心都投入。可惜天都不愿见到大圆满的恋爱成行,横空出世的部门经理又递上了杀手锏,拆开精美的礼物,一封措辞优美的开头和一叠高富帅与不同女子交往的证据摆在她瞳孔放大的眼前,没有伏笔,没有征兆,粉碎那些无用文件时,她听见的就是这个心撕裂的声音,反转的剧情,天意弄人吗?
后来她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高富帅抢夺了部门经理的女友,于是他处心积虑破坏他每一次风流生出的情孽,她是众多牺牲品的一个。她没有得到高富帅的真爱,玩玩而已。
每个清纯如水的女孩子都是他的猎物,他教会她们爱,另一个摧毁她们的梦。她在怒不可遏下,各赏了他们一个咣当脆响的巴掌,最终褪下年轻任性的躯壳,辞职下海。开了一间帽子店,别人是饮食男女,她是头顶光环的客卿,盖住的不是一梦繁花,而是青丝白发。
她随女伴步出一群疯子舞蹈的酒吧,来到车声低唱路灯垂眉的人行漫道,夜风构陷她们单薄的衣衫,吹皱她们借酒浇愁的面容。女伴说,海明威找的一个干净明亮的地方,不是桌布白洁,侍者亮眼,灯火燃目的餐馆。通宵达旦的酒吧会所布满了城市的角落,他拢共的寂寞是追忆如尘往事,像是非洲大象为找一个埋葬洁白象牙的富贵墓地,默默逝去。它贪恋的是身前的热闹,死后故我的高朋满座。你瞧瞧,你的挫折多么不经推敲。
高跟鞋释然。女伴的心里她的花衣橱柜有的是折叠清新的衣裤,不愁没有欣赏者。她明媚忧伤是藏在书夹的扉页里,金句频频,借助书写者的魅力聊法心中快意。
高跟鞋突然懂了,拉着女伴跑路到自己的帽子小店。卡通钥匙钻进锁孔,锁链于无声的世界警报鸣笛。拉开绳线,日光灯照亮满堂装饰一新的帽子,高跟鞋从柜台拿出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亲爱的,来一杯吗?
女伴放下她的书本,从格子间取下一顶巴拿马风的草帽,玉碗盛来琥珀色,我们醉一场如何?
酒是如何倒入缝隙透风的草帽,高跟鞋已浑然不觉,正像女伴包里那一本海岩言情剧早期经典的封面一行书名: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两个人的恋爱,一辈子的离别。徐徐酒入愁肠,化作潺潺相思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