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当她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张爱玲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1
“窗外有风吹过，我赶快闭上了眼，怕风吹进眼睛，看到了你。”
不太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大概是高一下学期吧，和城莫名其妙闯进了韩橙的世界。
很多年后，韩橙说，她都不记得高一上学期有和城这个人，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和城就坐在她左边，70公分的距离。
第一次跟和城说话，是在一节生物课上，韩橙迷迷糊糊刚睡醒，发现老师没在讲课，大家都低着头写什么东西，生物老师走过来，发现韩橙啥也没写，便开始训斥。
“不会写吗？”
韩橙用余光飞快瞟了一眼黑板，将黑板上的东西胡乱抄一通。生物老师看了以后更生气了。
“都这个时候了，连基因型跟配子都分不清，我要你写的是配子，不是基因型！”老师无奈的走开了。
生物学了没多久啊，当然分不清了。韩橙委屈地抱怨着。听说和城是个学霸，于是韩橙转过头问和城。
“这个怎么写啊？”
和城看着她淡淡的笑了，“我也不知道啊。”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跟和城说话。
2
“ 我看着你一个人走着直到你走到我看不见了，天很黑，但你在黑夜里也那么显眼。那时我心里在想，你像风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某个星期五的晚自习，教室里人很少，司南在发作业，叫了一声“和城”，韩橙立马答应了一声，司南跟和城看着她，她觉得奇怪，“我叫的是和城啊，和——城。”这个万恶的前桌嫌弃地说道，“不过我现在发现你俩名字真像。”
“哪里像了。”韩橙红着脸说道。发现和城淡淡地笑了。很多很多年后，当别人叫韩橙的时候，她都会犹豫，是韩橙，还是和城。
快下晚自习了，韩橙跟司南聊着天，聊着聊着，她发现和城在笑，大概是他们聊的话题和城觉得有趣吧，但他为什么不说话呢，好奇怪的一个人啊。
韩橙忍不住好奇，
“和城你是从火星来的吗？”
“不是啊”
“那你是从哪来的？”
“地球啊”
“哦，我以为你是从火星来的。”
和城实在会让人觉得奇怪，他长得白白净净，个子高高的，却不太说话，可是又不让人觉得孤僻，偶尔在认真学习，上课经常睡觉，可每次考试都在班上前三名。这个像学神一般存在又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大概火星人居多，地球人偏少吧。
不知道为什么，韩橙慢慢觉得，她上辈子好像认识他，可能慢慢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吧。
下自习了，在回宿舍的路上，司南跟另一个同学在打闹，闹着闹着就好像忘了和城似的。但和城依然往前走着，一直一直走着，韩橙不自觉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3
“和城，拜拜。”
清明假期，大家收着书包准备回家了。韩橙早早地就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准备干件大事。
表白？不不不，不是表白。对于韩橙来说，表白会要了她的命。她今天，就是打算亲口说声再见。
偷偷瞟了一眼，和城还在收书，韩橙假装在等人，一直不舍得走。在教室门口进进出出，左右徘徊。终于看到和城收好了书，和城走到讲台上，正要出教室门，韩橙走上前，刚喊了一声“和城”，就听见和城对她说“拜拜”，韩橙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回了句“拜拜”。
和城很少跟韩橙说话的，听到和城的再见，韩橙的脸立刻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那是第一次说再见。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4
“ 看见你笑我很开心。最让我心安的是，往左边看去时，总能看到你。”
四月某个平常的下午，班主任突发奇想让大家有了同桌，以前都是单人单坐。班主任是个怕麻烦的人，于是索性让大家往左边把桌子并起来，就把问题利落的解决了。
可惜每隔一星期要换一次同桌。
对于韩橙来说，这个决定是班主任做的最好的一个，就算只做一天她也愿意，因为她有了最好的同桌，和城。
而这短短的一星期，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五天，成了她17岁里最好的时光。
跟和城同桌的日子里，虽然和城还是极少说话，但比以前说的多。
某个课间，和城正埋头做着数学，然后突然叫了韩橙一声“橙子”
“啊”
“我的心好痛啊”
“怎么了”
“这个数学要疯了，你的数学做完了吗，做完的话借我抄一抄”
“我第一页都还没做完”
“唉…好吧”
和城第一次叫她橙子。
跟和城同桌的每一天，都让韩橙有了一种他也喜欢我的错觉。这种错觉挺好的，一切太美的终究是梦，梦迟早会醒，只祈求能晚一些醒来，醒来的时候不要太痛。
韩橙是个特别自卑的人，她长的普普通通，个子不高，微胖，成绩也一般般。这么“一般般”的一个人，别人怎么会喜欢呢。韩橙时常这么提醒自己，好让自己快点从梦中醒来。
可是遇到和城以后，这个梦，韩橙不想醒了。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5
“ 你像一颗遥远的星星，在遥远的地方闪着光。 ”
一个星期的同桌时光结束了。
不是同桌以后，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和城还是与最初一样，极少说话。韩橙还以为，做了一星期同桌以后，她与和城会更熟络呢。虽然在同一间教室，却感觉他们之间越来越远了。
韩橙胆小，自卑，倔强，却又要面子，在和城面前，韩橙更加自卑了。韩橙说，我配不上他，那个最好的他，而我，是最糟糕的我。
为了让自己有地方喘息，韩橙退步了，而她喜欢和城，是没人知道的。韩橙比谁都更会掩饰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她总是掩饰得很好。
因为自卑，韩橙逃避了，这一逃，就逃了两年，两年啊，她与和城一句话也没说。
6
“ 我希望看到你，可是我没有勇气看你。你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好想一把抓住你，说句再见。”
最后一次来这了。今天是29号，来确定高考志愿签字的。“为啥现在要下雨。”韩橙小声嘀咕了一声，便拉起运动衣的帽子盖到头上，匆匆跑进学校。出门总是忘记带伞的她，在今天这个忙碌的日子，更不会记得。
图书馆门口挤满了人，大家有说有笑，韩橙只想快点逃走。好不容易挤进图书馆，签完志愿单，韩橙以有事为由推辞了下午的班级聚餐后，便匆忙跑出了图书馆。
是真的无奈有事，还是有意为之，故意逃避，韩橙心里清楚。因为有一个人，韩橙想见，却不敢再见。
环视了一圈周围，没有熟悉的身影，他会在哪？可能还没来吧，算了，以后不会再见了，和城。
24号那天，学校里举办志愿咨询会，那一天她见了和城一面的，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吧。可是那最后一面，都是小心翼翼地躲在人群中捕捉着和城的一举一动，在韩橙全部的余光里，和城一直住在那。
韩橙回忆着，那天，和城也看见她了，一定看见了，他朝她走了过来，韩橙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地跟朋友闲聊，然后和城......从她和朋友中间轻飘飘地穿了过去，就像一阵风一样，就这么穿了过去。
路这么宽，他为啥偏偏往这儿走呢。韩橙往他走的方向看过去时，和城却不见了踪影。
那是最后一次看见和城。
韩橙再看了一眼学校，这个她讨厌又想跟别人炫耀的地方，便冒着小雨扯着帽子跑出了校园。
再见了，青春。再见了，最好的十七岁留在了这儿。
这一场盛大的暗恋，再见了。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7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两个人止步于喜欢。”
上了大学以后，韩橙会偶尔的，想起他。在小雨沥沥的夜晚，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在别人叫她名字的时候，在提笔之际。
“今晚突然想去找和城了，高考完的那个嘈杂的时间里，突然觉得很平静。再也没有理由坐在座位上看他了，而他，跟无数个高考前的上午，中午，下午，傍晚一样，趴在桌子上。我有错，没在那个时候跟他说话，我不敢，我逃避了，结果，我们俩，就这样，逃避了三年。”
你不会知道一个女孩儿在感情里自卑的时候，会把自己放得有多低，会有多么胆怯，胆怯到看对方一眼都变得小心翼翼，说一句话都紧张得无法呼吸。
很多时候，韩橙会想，他也在逃避啊，这是为什么呢，他逃避，是不是证明，他跟我一样，也同样喜欢呢？
和城，我们错过彼此了。
我们住在二月十三
文/编辑 | 十三雎
插图 |《重庆森林》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场忧伤而美好的暗恋，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关于暗恋的故事。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十三只盒子
如果我养起马群，会有人寻路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