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条叫花喜的狗
花喜不是一个人的名字,那是我小时候养的一条狗的名字。那是一条花白狗,而且是一条女狗。所以我给她起名叫花喜。给她起名字为花喜,这是来自于我小时候看多了京剧样板戏突然给我的灵感,京剧样板戏《白毛女》中的喜儿我很喜欢,所以我就叫她为花喜。
花喜是我父亲在戴南镇买来托橙姑送到我家的,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而且我还给她打碎在地上的鸡蛋吃,所以她对我特别亲近。我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连我去上学她都寸步不离地跟着,特别黏人。我都有些厌烦,挥手叫她别跟着,她却嬉皮笑脸的,一点儿小姑娘的矜持都没有。这也难怪她,她才两个月大,还是个孩子,但以狗的年龄来计算,她应该比我大,我该叫她一声花喜姐姐。但我不能让她登鼻子上脸,我不喊她姐姐,不过,她不听话,仍然不改初心地跟我到村小学里。这种不听我的话有些像我后来的女朋友,让我打心里咬牙切齿地痛恨,想要爱她真的不容易,我只好让她跟着。
在学校里,我坐在课桌边认真听课,她也坐在窗边像窈窕淑女听情歌一样听老师讲课。她听得很认真,但老师不向她提问,正眼也不相她一下。这就很伤了她的自尊心,因为几个月后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已经情窦初开,但老师不理她,真是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也。说实话,我的老师是一个潇洒之至的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而且多才多艺,曾经跟我父亲一样画过他父亲的遗像,花喜对他情有独钟,说明花喜很有眼光,她对他一见钟情应该不妨什么法。花喜只好闷闷不乐地跑到学校操场上趴着,她长得既漂亮又彪悍,至今她趴在学校操场上的形象还铭刻在我的心中,难以忘怀!
这个花喜不像话,真的不像话,你虽然人畜情未了,但你不知道你作为一个畜牲是不该爱上人的吗?你还异想天开呢!我一放学,就揪着她的耳朵往家里走,全然不管她龇牙咧嘴地发出严正的抗议。
但花喜或许是失恋了,或许是跟我一样经常听京剧样板戏,她受到熏陶后竟然只爱英雄不爱狗熊。好多威风凛凛的公狗到我家窗前像多情公子一样弹着琴向她求婚,均遭到她严辞峻拒,直到一条威武的、霸气侧漏的黄毛公狗出现在她的面前,才得到她的垂青。在畜类中她跟他爱得如胶似漆,比起那些朝秦暮楚的男女青年,她们对爱情是忠贞不渝的,令人十分动容。
但她只跟一条公狗“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的惊世骇俗的壮举,我们村里的一些光棍青年不是太喜欢,他们嘴里不说心里说:都像你这样不解风情,我们还能得到异性的青睐有加吗?没有天理哦,没有天理!呜呜,他们不禁嚎啕大哭。
花喜不听他们的,她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可惜这么好的一条花狗以后却不幸葬送在村里的一个头面人物手里。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屋前本来是一片广场,但一个我父亲得罪不起的炙手可热的头面人物,他跺跺脚都能让苏北平原里下河水乡的蒲场里的大地抖三抖,他让他侄儿在离我家八尺远的地方砌了一幢瓦封山的房子。就是这样一个惹不起的人我父亲偏要去惹。父亲啊,不是我说您,人家出身非凡,他想多称一点粮,您作为村粮库保管员,连个芝麻绿豆大的七八十品芝麻官都谈不上,您就不能睁眼闭眼地让他多吃多沾一点吗?又不是吃的您的,吃的蒲场里人民的,您偏要去制止他,这不是到虎下巴颌子下去捋虎须、虎口里拔牙吗?弄到最后,人家眼睛里不揉一粒沙子,人家不依不饶,当场发难,把他侄儿的房子砌在我家门前,立马让我家像住在阴山背后。
花喜看那人白胡子飘飘的上蹿下跳的样子,她铭记在心,有一天在路上巧遇不淑之人,她本来不想碰他的。可是架不住那人气焰十分嚣张,连一条狗都不放过,那人还用拐杖捅捅睡在我家屋西山路边的花喜。花喜本来对他就不满,早就把他恨之入骨,恨得咬牙切齿,还不是顿时大发雷霆,嚯地就咬了他一口,咬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花喜,不是我说你,你真是惹下塌天大祸了,三分帮人真帮人,七分帮人害死人,你这一咬让我家把人家彻底得罪死了,还连带着把你斩草除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二天还要咬人不吱声,你被父母亲含泪装在一个箩筐里,坐龙船送到了东台街上。怕你认得路还回家,还在你眼睛上蒙上了一块黑布。
花喜,你现在在哪里,而今又到了何方?你可知道,自从你离开我家后,我一直想念着你。自从你离开后,我的原生家庭再也没有养过一条狗。
狗通人性,有些狗是忠诚的护家犬,对村子里的专横跋扈的人才狺狺狂吠,对善良的人它表现得温良恭俭让,十分惹人怜爱。感情充沛的人最好别养狗,一旦你跟它感情融洽,到最后分别时会让你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就像我一样,呜呜,我从此不再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