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育儿专题 母亲节征文】+母亲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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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母亲，我知道的不多。因为打从青春期开始我跟她关系并不好，有次把她惹急了，她奋而抄刀，菜刀的刀，朝我砍来，我自然给吓得活蹦乱跳，一溜烟跑河边去躲了一个下午，黄昏才蹑手蹑脚摸回来，我想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她气消云散了吧。十八岁以后去异地求学和工作，过年也未见得定要往家跑，我不是那种素怀乡愁的情意绵绵的人，而且一到年关就懒病发作；哦，想想春运那人山和人海，不用我具体描述了……

她年轻的时候也许不快乐，作为大姐她很善良，中学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家里人都寄希望于她弟弟，弟弟长大后也确实在金钱和精神上给了姐姐莫大的支持，这就是传说中那种小时候牺牲姐姐前途、长大后又牺牲小家庭利益的凤凰男。我记得，确切地说，那可能是我篡改甚至杜撰的记忆：母亲朝里侧躺，父亲坐在床边，嗫嚅着什么，她突然踹了父亲一脚，然后大吼大叫，他便不再吱声儿，然后我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泣，父亲把我带出了房间，他一脸愁容。跟我们这个国家所有怨妇一样，少不了的婆媳和妯娌矛盾，幸好父亲是个富于幽默感和责任感的人，而且她蛮坚强。我不喜欢“坚强”这个词语，是什么样的挫折和阴霾才会锻造出一个人所谓的坚强？写到这，我感到无奈。

大约十一二岁，我变得古怪、冷漠、孤僻，看了太多书，自认为超越于同龄人，可眼前一片灰暗，开始犯传说中的抑郁，我觉得没人能理解我。现在想来，如果每个人或者很多人都能理解我，那我会更抑郁，难道阅读、经历和思考不正是为了看人所不能看，解人之不能解么？于是我跟父母关系直线速冻。她开始常常念叨那个刚出生就死去的我的“弟弟”，我偶尔枯坐书房，在台灯光旁边的阴影里，时时看到那位“弟弟”在对我狞笑，我失心疯地抓起一个玻璃杯子朝他砸去……他什么都没做就赢了我，哦，仅仅因为他死了。她还养过一条狗，取名“顺儿”，我打了个寒战，后来顺儿被货车撞飞，惨不忍睹，她告诉我她把它埋在河边，我脑子里一阵二泉映月，无言以对。埋的是它，也是我。

她蛮喜欢说谎。如果，如果她再读书深造，放飞想象，定是一位出色的导演。她会把听来的或者亲历的事件重新编排，加工润色，绘声绘色地讲给人听，不惜牺牲事件的真实性。她讲得唾沫横飞，相熟的听众都会笑而不语，看她燃烧；如果你是第一次听她讲故事，肯定会被故事情节和层次节奏感染得涕泗横流。所以，我并不相信她。

堂弟早婚，堂弟媳大发感慨说，要是我母亲是她婆婆就好了。母亲深以为然，对此我不置可否地嫣然大笑。现在偶尔去他们家小住，最多十天半个月，互相甩脸子，她责怪我侵占空间，我不爽她很唠叨，跟青春期一模一样，同住一个屋檐下，性格使然，关系是不会好了。所以想想吧，连我这个亲生独孩在这个基本问题上她也未必待见，何况还是别人家的女儿。没机会成为一个恶婆婆，所以跃跃欲试不惜想做个好婆婆么？我不相信她。

我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瞧，我在试图打败基因，比如他俩都是B型血并且体重常年处在75到90公斤之间，而我好歹是O型血，目前体重只有40公斤。我荒唐而执拗。

后来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清明节打电话回去请母亲替我把他衣服烧给他。在那以前，她就没怎么过问我的恋爱和打算，在那之后，她就更是三缄其口了。

我们终究还是走进“和平年代”，代价是天各一方，各自好过。他俩感情一向不错，所以不会无聊到找我茬儿，更不会以亲情之名，行控制之实。我们一家三口一直奉行平等对话，各行其是，互不干涉，因为事到如今，谁也没法改变谁，更不需要去改变谁，我们每个人都有力量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

虽然儿时她在雨天买回来一只风筝，我因为技艺不精，未曾放上去，但我也感谢她从未想要折断风筝的翅膀，我更感谢，就算后来有很多风雨天，这只风筝依然自个挥起翅膀就飞走了，她斩断了线，送给我一些坚强。天蓝得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