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中午的时候确定了今天的作文题目——《称心如意》。

到了晚上，改如上。

并不是因为昨天在书展上签署了器官捐赠同意书，这下子无论在大陆还是香港死去，身上的器官都已经安排妥当。

也不是因为今天下午狮子忽然详细询问有关“安乐死”的话题。

而是因为下午四点多送豹子去画画的时候，近距离直面了死亡。

家旁边的小街被封锁，车辆无法通行，不限行人通过。

我们经过时警察正在以白布遮盖遗体，可是自23楼坠下的身体不是很容易被遮盖完全的。散落在一旁的两只黑色男士凉鞋和一只浅色女子凉鞋表明着两人的基本身份。满地碎玻璃——一辆的士停下来歇脚，幸好司机不在车里；一辆黄色校车中巴，受到巨大撞击，里面的孩子吓哭了。

我“见过”的死亡案例少说也有几千宗了吧——电视里的，书里的，新闻里的，都加起来恐怕还不止几千——总觉得并不害怕；可是今天，隔着数米匆匆走过，那景象却在眼前萦绕不去，令人腿软心惊。

新闻随后就出来了，是一对年约四十岁的情侣，留了两封遗书，各喝了一罐啤酒，就自天台跳下。其余的，一概不知。

知道的话，又怎么样呢？

就在前两天，豹子爸的朋友，三十多岁的运动达人，在西贡行山时中暑，送院不治身亡。头天晚上还说话呢，第二天人就没了，那么健康那么年轻那么爱运动的人——又怎么样呢？

一小时后，我们去接豹子时，交通已经恢复。警车救护车几乎全都撤走了。相信今晚路面会被彻底清理。到了明天，除非是我们这些刚好目击的人，谁经过时心里会有波澜呢？

这两种方式的死亡，连同不久前宣布将赴瑞士实施安乐死的影星阿兰·德龙一样，都是会出现在媒体视野里的。

可是，就算上了新闻，又怎样呢？

桑塔耶纳说：“死亡提供的幽暗背景益发彰显生命的柔和色彩。”

第一次读到这个句子的时候，我觉得它优雅诗意而富有哲理，内心深受触动。

今天再读，才发现桑塔耶纳所说的死亡应该是历经衰老之后徐徐而来的那种吧。

原来，能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失去生命的方式死去，竟然也是种福气。

心里乱七八糟，想不透，不写了。

有谁能早早悟透死生吗？没有悟透，也许是另一种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