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日报》《鞋子上的眼睛》

2019-05-08  本文已影响0人  渭北高原

  那年,我上高二。学校里很多同学开始穿名牌运动服装。

  我是个地地道道农村娃,爹娘整日在那几亩薄田里挥汗如雨,自然对那些名牌衣服不敢奢求。我总是穿着陈旧的校服,蹬着娘纳的老布鞋,站在同学中,活脱脱就是一只丑小鸭。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就央娘给我买一双保暖运动鞋,未曾想,平日节俭无比的娘竟爽快地答应了。

  娘搭车来到城里,我挽着她,来到一家运动专卖店。我看中了一双白色运动鞋,打折下来,还要388元。娘费力地和店家讨价还价,但人家一分都不再少了。最后,娘从身上的布挎兜中,掏出一厚沓钱,用布满老茧的手,认真地数了三遍,付了款。

  那双运动鞋,着实让我的虚荣心膨胀了一阵子。

  但我也没让爹娘失望,考进一所重点大学。上大学前,爹和娘商量后,又给我添置了新衣、新鞋、新被褥,并买了一部新手机。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非常富有,骄傲得像个公主。

  读了大学,爹娘每月按时给我寄来生活费,并要我好好学习,不要亏待自己,缺钱就给他们说。时间久了,我花钱也就随心所欲、心安理得了。

  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也有了男朋友。我开始穿名牌,用高档护肤品,甚至掏几百元给男朋友买一条领带,却从未给爹娘买过一次礼物,也未曾给爹娘贴补过一次家用。殊不知,在土里流汗刨食的父母,至今还欠着供我上大学的外债。

  初春的一日,爹给我打来电话,说:“闺女,地里要买些化肥和农药,能不能……”这是爹第一次开口问我要钱。

  我摸摸空瘪的钱包,说:“爸,你咋不早说呢?下个月吧。”

  爹在电话那头连连说,行行行。

  第二个月,爹再没催问我,我也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放国庆假,我带男朋友回到老家,爹和娘脸上笑开了花。

  爹手一挥说,今天去饭馆吃饭。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往外走。

  临出门,娘却返了回去,说:“你们先走,我去换双鞋。”我看着娘脚上沾满泥土的老布鞋,催促说:“妈,快一点,穿双最好的啊。”娘说当然了。

  娘出来了,我的天呀!她的脚上,居然穿着几年前给我在专卖店买的那双白色运动鞋。娘羞赧一笑说:“这可是双好鞋呢。”

  我的心随即一颤。

  我再仔细看,那双陈旧的、饱经岁月摧残的鞋子,已有了几道裂痕,鞋面暗淡无光,像极了娘的容颜,那几道裂痕,也像极了父亲沟壑交错的脸,更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我,并射出一道道让我不寒而栗的光,刺得我的心好疼。

  “你怎么哭了?”男朋友惊诧地问我。

  “怎么了?”母亲也有点诧异。

  爹没说话,但也是一脸迷茫。

  我抹去眼角的泪滴,说:“爸妈,我不想去吃饭了,我想带你们去商场转转。”

  他们三人齐向我望了过来,眼神里全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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