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无涯,我也要彼岸花开
公元649年(贞观二十三年)的长安西市场十字路口,人头涌动、怒骂如潮,只是邢台上那个依旧俊朗的僧人,颂着经文,轻质佛祖,“何为苦海”? 没有人会回答他,更没有人同情他,这个当世人杰,《大唐西域记》的撰写者之一、道岳高徒、26岁便被选入玄奘的译经九名缀文大德之一、谙解大小乘经论的佛学大能。当初风头一时无两,而如今却是万人唾弃的淫僧,即刻便要被腰斩的死囚,偌大反差,是否是真的当初一时一差,“浮屠浮屠,颂这一生的经文,为何脱不出苦海”?
而这一切的故事,都源于那场已分不清对错的邂逅。此时的辩机,是大唐最负盛名的浮屠才俊,文采、智谋傲视无双。十五岁剃度出家,师从道岳法师,住长安城西北金城坊的会昌寺。
远承轻举之胤,少怀高蹈之节,年方志学,抽簪革服,为大总持寺萨婆多部道岳法师弟子。 《大唐西域记 记赞》
而此刻的高阳公主,豆蔻青春、太宗明珠、已嫁于名臣房玄龄之子房遗爱;偏又恃宠娇纵、率性而为、敢爱敢恨。然而,原本只该是共处于同一时间段的历史文献中的大唐子民,却在一场有违道德、伦理、家法、佛法的相遇中情投意合,爱素萌生。
初,浮屠庐主之封地,会主与遗爱猎,见而悦之,具帐其庐,与之乱。《新唐书》
到底要有多大的爱,才会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理法道德,忘记身前身后的一切,从此两个人如漆似胶,沉沦在感情的世界里;一个是颂经念文的佛家弟子,一个是戒律严明的皇家之女,两个人都完全摒弃了理智,用尽所有的勇气。或许,正印了那句话,“我爱他,即使明知道结局不美,世人不耻,但依旧义无反顾。”
只是这一刻,辩机明白,十余年潜心钻研的佛学理论已经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了,那么索性,一切便任由而生吧。
颇有意思的是“别人家的丈夫”房遗爱知道后,却一直为着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遮掩此事,甚至为两个人的幽会创造条件。而高阳公主也赠送婢女给房遗爱,为其在太宗面前美言。
更以二女从遗爱,私饷亿计。《新唐书》
公元645年(贞观十九年),玄奘西行回国。而作为当时最杰出的大唐佛学才俊,辩机为时辈所推,帮助玄奘解译大小乘经论。凭着文娟笔秀,佛法高深,在百卷经书中,独辩机一人证文就有30卷,深受玄奘器重。而后更是参与撰写了对后世影响极大的著作—《大唐西域记》。
帝曰:自法师(玄奘)行后造弘福寺,禅院虚静,可为翻译;……沙门智证、辩机等,以为录文;…其年五月,创开翻译。《大菩萨藏经》二十卷……又出《西域传》一十二卷,沙门辩机,亲受时事,连批前后。兼出《佛地》、《六门神咒》等经,都合八十许卷。《续高僧传卷四》
三藏法师玄奘,敬执梵文译为唐语。《摄决择分》,凡三十卷,大总持寺沙门辩机,受旨证文。《瑜伽师地论后序》
相爱之人出人头地,高阳公主自然是满心的欢喜。只是辩机是受旨证文,不得不跟随玄奘法师搬入弘福寺常住。离别之际,高阳公主就将自己的金宝神枕头赠与辩机,情深意浓,希以贴身之物睹相思。命运,只是正如当初相遇的不可言说,谁也不曾想到,只是平常情侣平常事,却因此葬送了辩机的性命和高阳公主自己的名节。
贞观末年,长安街上的一名小偷被抓获。意想不到的是,这名小偷所盗之物正是高阳公主赠于辩机的金宝神枕。审案御史一见是皇家之外,更不敢迟疑半刻,发案上奏太宗。严审之下,高阳公主和辩机的事终于败露了,唐太宗震怒。
至是,浮屠殊死,杀奴婢十余。《新唐书》
我们总嘲笑太多人的不理智,殊不知正是自己缺了那一份敢爱敢恨的心。如若不是那个小偷,对于世人说虽然这段情史可能永远不为人知,但至少对于高阳和辩机,都会用尽余下的半生去相爱。只是如若永远没有如若,辩机直至最后也没有用他修行的佛法找到答案,只是1000多年后,一位生于西藏南部,门隅纳拉山下宇松地区乌坚林村的一户农奴家庭的孩子,为接近二十余年佛法修行的辩机和尚给出了一个似答非答的答案“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