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花再开

谷雨这日，忽然发现昙花又长出了一片新叶！新长出来的叶子是很鲜的碧绿色，叶子尖是嫩绿色，吹弹欲破的那种嫩。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这一片叶子纤尘不染，与旁边落满灰尘暗淡无光的老叶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株昙花算是老桩了吧。十多年前搬家的时候，老爸从旧房子带来，种在他住的二楼的阳台。不记得是哪一年，三楼的阳台有个花盆空了，我便折了一枝上来插枝。昙花也像肉肉那样，一片叶子就能繁衍出一个世界的。

昙花长得很快，长势很好。可是仅仅是叶子。叶子长疯了，我又修剪；长疯了我又修剪。这么多年过去，却始终没有见过花苞，更别说目睹“昙花一现”的珍贵时刻了。

以前在旧房子的时候，昙花是老爸从人家清理出来的绿植中捡回来，种在楼顶的一个木箱里。那时候，昙花在我心目中是极其神圣的花，我也已经见过真正的昙花的样子。

上学的时候，有一天晚自习，有个高高的帅帅的男孩来教室找同桌。当时我们的座位紧挨着教室的后门。男孩悄声说，昙花开了。递给同桌一朵硕大的洁白的花，悄然转身离开。我们的学校在郊区，男孩是骑了五六公里的自行车送昙花来给同桌的。同桌满脸羞涩、满脸自豪。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昙花。如天仙般的昙花，能在我家这么简陋的房子开放吗？

两三年之后，昙花长出花苞了。老爸宝贝得不得了，打量花苞的目光像是打量价值连城的宝贝。暑假的一个夜晚，他把我们姐妹叫到楼顶，说，昙花准备开了。老爸把木箱搬到楼顶正中，我们姐妹仨搬过小板凳，和老爸一起围坐在昙花旁。

记得那晚的月色很皎洁。我们盯着硕大的的花蕾，它真的会开花吗？它真的要开花了吗？

没过多久，花苞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开了！”我们激动地、异口同声地、小心翼翼地惊呼，生怕吓着它似的。

淡红色的花苞的顶部绽开了，露出似乎深不可测的洁白，且飘出若有若无的香味。我们的目光都聚焦到那一点，渴望看到更多的洁白的秘密。花蕾慢慢地向我们敞开心扉，向来只在电视上看到的花儿缓缓绽放的镜头，竟然触手可及。我们屏气凝神，如梦如幻。

忽然，仿佛听到“噗”的一声，昙花强烈地颤了一下。我们知道，这是昙花告诉我们，它已是完全绽放。淡红色的花萼尽情向外舒展，中间是三重花瓣的玲珑剔透的花朵，每一片花瓣的形状都是那么的完美，每一片花瓣的颜色都是那么的无暇。在花瓣的中间，是黄色的可人的花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似的，在馥郁的香气中，露出娇媚的微笑

此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剩下一幅纯粹的画面，黑的背景，白的花，银色的月光为这幅画渡上了一层奇妙的色彩。当时没有相机、没有智能手机，我们姐妹仨还有老爸，贪婪地看着这幅纯粹的画面，想要将它刻在心里。

“该睡觉啦！”老妈在楼下唤了。我们依依不舍地走下楼去。第二天早上再上楼顶，看到的，又是一个淡红色的花苞。

自那之后，家里的这株昙花就再也没开过花，从老房子到新家。

弹指一挥间，竟然近三十年了。姐妹仨聚少离多，老爸已白发苍苍，退休后，年年为疾病所困，精神状态每况愈下，自然再无暇照料花花草草。而我精心照料的昙花，盼了多年，也没开出花来。那个花苞，真的是“价值连城”了呀！而比昙花一现的时刻，更珍贵的，是姐妹仨和老爸一起赏花的时光，是一家人聚在家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