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聊《蒋勋说红楼梦》

                                       

蒋勋老师，毕业于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史学系，是台湾知名的画家、诗人、作家，现任《联合文学》社社长。他的作品文笔清丽流畅，感情细腻柔美，说理清晰明朗，其代表作有《汉字书法之美》、《美的沉思》、《蒋勋说红楼梦》等。

在《蒋勋说红楼梦》一书中，蒋老师从美和情感的角度，以独特的视角带我们品味人生如梦，与我们细说人性的是非对错、善恶美丑。他的很多观点新颖独特，超越了伦理道德，畅谈人性的自然。他的观点，总能让人看到人性的美好与善良，总能让人瞬间理解剧中人的心思，不由一起走进剧中人的情感世界。

我虽不是红楼迷，但也喜欢红楼中的俊男靓女，喜欢她们的爱恨离愁，也曾为她们的喜笑情伤悲过泪过、笑过痴过。为寻找共鸣，我读了《蒋勋说红楼梦》。读完之后陡然发现，我的很多观点都被蒋老师颠覆了，例如，我原本是非常讨厌贾瑞，认为贾瑞好色、下流猥琐，多次调戏王熙凤，死有余辜，而蒋老师却从人性的角度，解说出身低贱的贾瑞爱上身份高贵的王熙凤是多么的不容易，能表达出来更得需多大的勇气！让人不由对贾瑞生出几许同情。

虽然很喜欢蒋老师的《蒋勋说红楼梦》，也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观点所影响，但对焦大在《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中破骂“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句话的理解与蒋勋老师的观点不同。蒋老师认为焦大骂的是王熙凤与贾容的乱伦关系，我则不认为如此。

首先，在焦大骂这话的时候和之后的一段时间，王熙凤与贾琏的感情很好，不会做出“养小叔子”这等没脸没皮的事。这从三个地方可以看出来。

一是在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前半回中，周瑞家的送宫花给熙凤，丫头丰儿摆手叫他往东屋出，然后便听到凤姐与贾琏的调笑。

二是在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中，凤姐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仅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

三是在十四回《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中，贾琏送黛玉回扬州探亲，丫头昭儿回来报平安时凤姐是“因当着人未及细问贾琏，心中自是记挂，待要回去，怎奈事情繁杂，赖到晚上回来，复令昭儿进来，细问一路平安信息”。并连夜打点大毛衣服，亲自检点包裹，细细追想所需何物。

试想，如果凤姐夫妻感情不好，她会白天与贾琏调笑？她会在贾琏离开的日子感到无趣、晚间胡乱睡去？她会见到贾琏丫头时因“协理宁府事情繁杂”不得及时细问平安而着急？如果他们感情不好，在贾琏离开的日子，凤姐感到自由自在的高兴才对，见到久别的丫头，凤姐不可能“细细追想贾琏所需何物”，不可能吩咐昭儿“在外好生小心服侍，劝他少吃酒”，更不会四更将尽方才睡下。

至于后来贾琏与尤二姐的婚外情，那是发生在后来，在焦大破骂时，二人的感情是真诚的、甜蜜的。

其次，凤姐是个自重、懂礼节之人，她的教养、她的地位不允许她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王熙凤是王府的千金、荣府的少奶奶，还是王夫人的侄女，她管理整个荣国府，秦可卿去世，宁国府还请她料理，可见她的影响力有多大！

她的心机之重、城府之深应该是常人所不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道德伦丧、有辱门风、留人把柄、落人口舌的事来？

说她自重，在丈夫外出时，面对贾瑞的调戏行为不为所动，而是想办法置贾瑞于死地，虽说手段狠了点，心思毒了点，但至少可以看出王熙凤对贾琏的忠心、对这种乱伦关系的痛恶。

再次，王熙凤与秦可卿关系非常亲密，二人感情非常要好，她们名为婶媳，实为闺蜜，这种连亲带友的感情让王熙凤不可能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来。她们的深厚感情从如下几个场景一看便知。

一是在第十一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中，凤姐到宁府为贾敬祝寿，秦可卿生病未见客。凤姐说“我说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肯不扎挣着上来”，这说明凤姐对可卿要强要面子的性格非常了解，对她不能来也是非常理解和疼爱。再看尤氏怎么说，她说“你初三日在这里见他的，他强扎挣了半天，也是因你们娘儿两个好的上头，他才恋恋的舍不得去。”凤姐听了，眼圏红了半天。这几话可见二人感情有多好了。饭后，别人都去看戏了，唯独王熙凤去看望秦可卿。按理，凤姐作为长辈，又是宁府的客人，完全可以不去看望秦可卿，正因为二人感情深厚，凤姐宁愿不看戏也要去看望可卿！凤姐劝解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话，低低与衷肠，非常清晰的表明二人还有闺蜜之情。如果仅是疼爱秦氏的长辈，劝慰一番即可，不可能与之低低的诉衷肠。

二是凤姐在劝解秦氏时说“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是二斤也能吃得起”，大家别忘了，在贾瑞临死前，需二钱人参救命，王熙凤都说是没有的！可卿见凤姐要走，流泪央求“婶子常过来瞧瞧我，咱们娘儿们坐坐，多说几遭话儿。”凤姐听了“不觉得又眼圈儿一红”。从可卿的央求可见其对凤姐在感情上的依赖，凤姐的“眼红”，更可见其对可卿的疼爱和不舍！试想，如果王熙凤真与贾容有染，以王熙凤的手腕和心计，不出手治可卿于死地，就算是对秦氏的仁慈了，哪可能还要救她，还安慰她！

三是在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中，秦可卿临死托梦王熙凤。可卿的托梦就是预告贾府的衰落。如果二人的感情不好，可卿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梦托给王熙凤。而且，最后秦可卿说“我与婶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这明显是提醒王熙凤要早做打算，此段再一次告诉我们二人感情之深。凤姐在可卿去世、协理宁府时：一见了棺材，那眼泪恰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放声大哭！凤姐的眼泪不可能虚假，因为这次的大哭已是五七正五日，也就是说此时秦可卿已死33天了，王熙凤完全不需因礼节而哭，此时的哭，只能因为感情上的不舍!

焦大骂的到底是谁，我无从得知，或许他仅是自认为自己对贾府有功，对下人安排自己工作心生不满，便倚老卖老，胡嚼乱骂一通也未可知，也或许贾府真的有“养小叔子”之人，但我想一定不是王熙凤与贾蓉。

（文：刘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