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蛇剑
——别名《事前》
天色渐晚,山城似乎已经是夕阳的剪影。路边草垛上有乡下女孩吹着口琴,空气随着旋律振颤,雪后愈发清冷,我望向她的双眸,于是手心里的余温也在她两泓清泉中荡涤干净。这是山城的姑娘们特有的目光,纯粹,却又深邃不可窥视,一如这雪后的群山。麦田,石墙,村落,堡坞就那么一个又一个,一片又一片的擦肩而过。我闭上双眼,把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半张脸洋帽往下压低。伴随着车子规律的晃动。渡过这初雪略融的泥泞,再走些路程,就是我要去城墙根那里有个火车站。开车的是曾经机车制造局的大师傅。
两天前我突然打算回到山城,看看我的老友和我的故乡,毕竟远涉重洋,心间眉上风尘太重。临行前,平时酷爱运动的我特意挑选了一身白色西装,这西装的圆口袖子没有袖口,胸前明明四粒纽扣却只有一个扣眼。我站在客栈房间的镜子前照了又照。我忘了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只是记得那时的感觉就像蒲公英,到了必须离开家乡的时候了。
急的刹车把潜睡的我惊醒,老师傅的面包车终于还是抛了锚,我赶紧下车帮忙。雪落在绵延不绝的车辙,远处的天空一片灰蒙蒙,雪花翻飞,山城若隐若现。这里像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染缸,路边的猪圈里上演着并不精彩绝伦的动作电影,麦田上又点缀上了今天的雪,轮回,脑海中这个词久久回荡。我并没有细看,只顾在泥泞中慢跑,赶到火车站时,穿在身上的成了豹纹西装。
我又买了一张去山城的票。坐在座位上的我并没有松一口气,车上的老年人看着中年人,中年人看着快爪,翻唱《碛中橐驼》的嘶吼声像劣质的香烟味缭绕了整个车厢,振颤着我的水杯。这些都提不起我的兴趣,我想仔细端详坐在对面颜值颇高的年轻男女,他们谈论着本该只有他们二人听到的话题。出了名的慢车和飞雪的让我的眼神无法对焦,我成了喧哗海洋的孤岛。待我再去看那些中年人的时候,他们的形象也已经模糊,窗外黑得纯净而又自然,村落的灯火也随着火车前进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疲惫的我快要睡着了,思绪渐渐去向晴空下的故乡……
肋骨似乎受到了冲击,呼吸也比刚刚更加费力,车厢的灯在明暗之间不停徘徊,虽然没有人带了生锈的龙泉宝剑,空气中却有了铁锈的味道,这并不可怕,但车上突然开始的竞赛般的惊叫确实让我恐慌,慌乱之中模糊的身影打开了我豹纹西装的口袋,还额外赠送了我一脚,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眼前又是晴空下的山城……
急的刹车把潜睡的我惊醒,老师傅的面包车差点撞上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大猪,大猪让大师傅受了惊,随即破口大骂,幸运的是车并没有因此抛锚,经过粗略的检查,我们又上了路。
我跟大师傅告了别,握住了师傅的双手,一下唤醒了我冰冷的触觉,老茧与变形的关节,飞驰的机车。我也不知道这次分别会是一个月还是一辈子,火车上,我将白西装袖口和裤脚的泥点洗了七成干净,坐在座位上的我勉强松一口气,把风衣领竖起来,遮住半张脸,洋帽往下压低。车上的老年人看着中年人,中年人看着痘印,翻唱《太阴民调》的嘶吼声像劣质的香烟味缭绕了整个车厢,这些都提不起我的兴趣,我透过帽檐下的缝隙瞄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生,有一种夏天门楼下躲雨时的感觉漫上心头,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疲惫使我我快要睡着……
环绕在耳边,我忽发奇想,想去“搭讪”在佛朗基大城帕瑞斯时,时常见到夷人男女混杂,亲狎无间,我手扶着胳膊,胳膊扶着身子却没站起来。我料不到一天没有吃饭的后果会如此严重,实际上,也不该如此严重。
一位身着跨栏背心的壮硕青年快步走上前来,挺拔的胸膛和狮子脑袋一样的二头肌让他平稳的语气更具有说服性,青年将热的饭菜从保温桶里拿出,一一摆在我和她之间的桌子上,她笑靥如花。谈笑间,我看到了他的全脸,神似我童年的好友王博学。
山城很快就到了,呼吸着没有《太阴民调》的新鲜空气,我脚下一滑,跌到了铁轨上,这熟悉的声音?火车好像要继续前进了?!
急的刹车把潜睡的我惊醒,大师傅的在空旷的道路上打了一个盹,好在没有任何东西因此受伤,我和大师傅在车站附近吃了加肉的酸汤牛肉拉面,将珍藏多年的加藤惠送给了大师傅。
车厢里的空气平静而又温暖,车窗倒影纯白色的西装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好像做过一场细密绵长的梦,又好像遭遇了痛击,但对面依偎着的看电视剧的情侣以及不远处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和老年人让我感到安心,想起了学生时代的对联,那时以“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接“日照老年人年老”还是过于浅薄,那时应该接“山东落花生花落东山”的。
“到了”
“师傅保重啊”
“你的风琴拿好了”
山城低矮的城墙和周围舒缓的群山相映成趣。
我才想起来要给从未离开过山城的儿时好友王博学打潍柴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