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爱、忘忧。一杯忘情水，是恩赐，亦是惩罚。

                            ――引子――

『忘川之水，勿忘我』

      屋外的光透进窗帘，照在书架上摆着的，那泛黄的老照片上。照片少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笑得很甜。不禁让人想起了“陌上公子世无双”。愿只愿岁月静好，时光停滞不前，亦有岁月可回首。只可惜这世上又有谁逃得了时光流溯。

      少年二十几岁那年，遇到了一个务农的女孩，却不小心遇便是一生相守，但是颠沛。可亦也道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在当时，少年和他的哥哥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更是出身地主家庭。从小便生活优越，可惜生父四十几岁便患疾而去了，母亲不久也便改嫁了。门弟自此中落。不过也躲过了那〝十年文革〞的批斗。少年当时选择当老师，她希望可以为国家培养一批又一批有才能的人，中国这只昂首的公鸡低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头了，终应仰天长鸣了。少年当时就在想他也要为国家做些什么，人虽卑，力虽小。但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终有一日，他的学生会满天下，总会有那么几个出人头地的，可以为国家作出贡献。他，是一个严师。

      几年后，他娶了当初那个务农的女孩，那女孩看起来文文懦懦，大字也不识几个。却是个吃苦耐劳的主儿。此时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他的本性，便在这之后显露无疑了。他本心暴戾，在当时贫困交加的压迫下，他渐渐的将罪恶的拳头伸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将恶毒的话语撒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但是，他真的就不是一个好男人吗？那个砸锅卖铁却只是为了让儿女上学，那个刻薄吝啬只是为了让儿女上学的男人，不正是他本人吗？他坚信知识改变命运。他，是一个有眼见的父亲。

      他的儿女很多，六个儿女成气候的却很少。几个女儿都还小有成就，大女儿更成了有名气的建筑师，大女儿给他生的外孙女目前正在国外深造。二女儿结了三次婚姻，却终究都是以悲剧收尾，目前正在深圳打工。三女儿虽然过得平平淡淡，庸庸碌碌，但生活还算美满。相比来说，几个儿子就没那么乐观了。三个儿子还没有上高中便已辍学回家，大儿子养鸽子，二儿子“早出晚归”不知忙活些什么，三儿子四处推书，既然没为自己攒够老婆本儿。三个儿子本来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吧，怎么却硬生生的成了家庭的累赘呢？大儿子投身养鸽业南墙撞到底，二儿子有的没的就往舞厅里跑，比换衣服还勤快，三儿子整天奔波在外，见E少之又少。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两鬓斑白。岁月从不饶人！他的头发已经稀疏，动作变得迟缓。有人说，他对他的女儿们总是刻薄又苛刻的，他的思想还是受老一辈重男轻女的影响；但他对儿子们又总是宽容的，无论他们做错了什么，都可以一笑而过。他还是那个可以为了给小儿子吹气掠汤的父亲，他还是你也可以原谅儿子无能，却因为他们找不着媳妇而饮酒痛哭的父亲。他，或许也是一个慈父。

『忘川之水，勿忘我』

    后来，老头子的儿女们陆续成家，老头子和他的老伴儿也因今年累月的操劳换上了杂症。老头子是脑梗，而老伴儿身患糖尿病。妻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乌黑的秀发也尽数凋零，好像枯黄的落叶，一阵风，便低落到了尘埃里。妻子终日戴着帽子遮蔽那已经凋零的岁月。而老头子却很少言语了，他甚至连上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但他的神志是清醒。前几年的时候，老班突然住进了ICU，多次抢救。连大年三十的时候，儿女们都陪在ICU门口，等待他们再一次进行抢救的母亲。老头子也在医院里打着点滴，夫妻二人却并未见着面。空荡荡的房子，令人有些难以喘息，天已经黑了，老照片上也蒙上了一层灰。隔着两三天，老头子病好的也差不多了，妻子也被儿女们接了回来。那一天，妻子呼吸机上的水不停的更换着，他的面色泛着一层土灰色，唇色也是苍白的，整个家里只能听见呼吸机滴滴嗒嗒的响着。像是死神在倒数着生命。老头子今天跟他的儿子去小诊所打点滴了。中午12点多的时候，他踏入了门槛，进入的那属于他和老伴的房间。进入房间时，他的眼中是亮晶晶的，欣喜早已溢出了眼角，他的手也是颤抖地。他笑了。妻子朝他摇了摇那虚弱至极的手，嘴角也微微上扬着。既让人瞧她上扬的嘴角中看出了一丝满足。老头子吃午饭去了，那天吃的是圆圆的丸子，是妻子还未进ICU时，和外孙女一起炸的。那时候的妻子匆匆忙忙的为过年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好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丸子吃起来是酸的，口感一点都不好。突然，呼吸机滴答的声音停了，老伴儿的手如落叶一般滑落，她的脸上定格的那抹浅笑也终成了殇。效益最终化成了一片宁静，不，准确来说是一片死寂。老头子手中的丸子只剩一半儿了，身体却向后倒去。他…是看到妻子向他说再见了，又匆匆离去的背影了吗？

    老头子在医院住了很久，回家后精神气头儿一直不见好。过了个三四年，就连人也不识几个了，逢人便只会呵呵的笑。去年的时候，同乡的老朋友过来拜访他，他只是看着人家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惜不记得了。也许天神也看他怪可怜的吧，所以就赐了他一杯忘情水，让他忘却过往，斩断情丝，又重新返璞归真。忘川之水，福兮？祸兮？谁又说得清，断的明呢？

      也许在老头自深意识里，是一清二楚的。“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勿匆。”“前尘往事作烟云，孟婆汤来忘川水。”忘川之水，却最终没能让他忘却所有啊！半年前去看他的时候，有人向他提起他的妻子的时候，眼角萦绕着泪花。难得清醒，难得糊涂！

      此时的天渐渐暗了，我亦收起了回忆的思绪。望着窗外的灯光璀璨，那老照片上也蒙上的沉寂。

『忘川之水，勿忘我』

    ……END……

故事的最后，那个已经两鬓斑白早快将爱人忘却的老人，还是没能和他爱的人白头到老。些许，在死亡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会看到，他最爱的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