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的感情世界
赵宇说,你眼眉那里是咋了,长的啥?李海洋说,天生的,胎记。赵宇说,是吗,肉粉色的。李海洋点头,说,就是呀说的。这是两人首次会面,冷空气还未算全面入侵的十月末。电影厅的灯灭了,他们开始看电影,是韩寒的《后会无期》;还有机械题材的另一部,需要换另外一厅,一边讨论上一部的剧情一边重新去检票口等待检票,人不算多。电影票是赵宇团购的,六块六一张,本来准备和张豆豆或同事一块看,价格这样便宜不看都觉得可惜。
李海洋说,你要是困了累了可以靠在我的肩上。屏幕声响巨大,机器人的冲突升级,赵宇没有听清,将脖子凑近听清后说,不用,你困你累吗。我也不,李海洋笑起来不帅,但比较有特色,配上眉间的一抹粉色。昏暗的电影厅共有六个观众,错落分布,颇有末世之感。第二部电影放完,恍惚向门外走,对视一下,有从太空回到地球的魔幻感受。赵宇说,你觉得为啥会叫《后会无期》,李海洋说,我对电影一窍不通,你有什么想法。能够让对方说出想法,也是很好的交谈策略,给了对方表达的空间。赵宇说,你有没有发现,后来那些见过的人们都没有再见。李海洋顿了顿,从中领会其中的深意,说,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
电影院旁边有个火锅店,二十九元一位,锅底一份五元,小料一份三元,物美价廉,朝这家火锅店走去的其间李海洋谈起当兵时的经历,他是通讯兵,感慨道,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回来,那边的生活更纯粹简单。我有个朋友,进去待十年,出来第十一年头,刨除表达主体,你们的感受相近。其实也没啥大过错,赶上严打,从严发落。赵宇顿了顿,接着说,就是战火纷飞时拼命接电话线那种兵。李海洋笑意深些,说,差不多。他最大的梦想是当烧烤师,回东北跟小舅一块干,然后开始科普赵宇变态鸡翅的辣度一共分为几个档次,1.5倍的2.5倍的,很专业。赵宇觉得李海洋谈到热爱的事情时神采焕发,是真热爱当烧烤师,赵宇挺爱吃烧烤的。
赵宇问,你最爱看的书是啥。他不假思索地说,《黄帝内经》。她一怔。他说,这真的是本好书。她拿调羹勺搅来搅去,服务员把锅底端上来放到电磁炉上,中辣的鸳鸯锅,赵宇有洁癖,下火锅要分开下。她本也要说下自己喜欢的书,看来不说亦可,也被服务员端汤打断话头,就说,空了我也看看,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值得多吸取借鉴。吃完饭后他们去太阳城的东道口取车。赵宇问,这依维柯花多少钱。李海洋说,二手的,一万多不到两万。赵宇的锡纸烫迎风飘扬,有风,将车窗摇上去后李海洋说,载你兜风,你刚才说你喜欢兜风。
赵宇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跟男友闹分手,劈首就说,兜个风你都不带,还能干啥呀。男友赶忙去加油,带赵宇去海边的路上时却突然雾色弥漫,大雾仿佛受男友驱使而来,赵宇挑眉说,合你意了。男友唯诺,有些心虚,生怕老天爷泄露点天机。开回去吧,赵宇挥手发落道。男友说下车去看车距,不好掉头,雾大到前后不见人车的境况。
赵宇想回老厂看一下,天冷了,不会有许多变数,毕竟荒无人烟二十年的废旧工厂,很多楼洞内住着不同种类的动物。听门卫大爷提到夜里有奇特动静,人不出去,它们不干扰人的生活,白日不出现,像昼伏夜出的宅人生活方式。出发前赵宇问李海洋,不知道那边冷不,穿羽绒服会不会夸张。棉服就行,李海洋口气笃定。
上高速后,风景趋向单一化。
震动,赵宇拿出手机,看到一条微信验证申请,头像是只蓝色卡通狐狸。怎么样啊。张豆豆的开场白配了一个坏笑表情。还行,在去平谷的路上,赵宇回。张豆豆知道平谷老厂区的故事,那里荒草漫漫,草长莺飞,当初赵宇和她几次讨论去玩几天,因别的事岔开没成行。秦川来了,后面加了三个啤酒冒泡的表情图。当初赵宇与张豆豆绝交,话说得绝,后来喝多还联络几次,直到赵宇把酒戒了。离开时留下几本书,其中一本是秦川自费出版的诗集,薄薄一册不到百页,在某网店购入,二十五元加邮费共计三十五元一本。
赵宇跟张豆豆刚认识的时候,天天出去绕没事儿干,开房喝酒,团购五十九元标准间,电视柜拉到两张床中间打造成饭桌,点好酒与烧烤送来。电视机打开随便播放任意一台。赵宇习惯特别,喝酒要用三两杯丈量,她一杯对方一杯,谁也不能偷懒,她看着你,不喝不行,后来张豆豆与人喝酒,也爱这样,传承的力量。那两个口杯是买蓝带啤酒送的,大小合适,某天赵宇想起来这件事,把那对杯子扔进垃圾桶。喝的过程就聊天,找话题,一唠嗑就多了,赵宇说秦川,张豆豆说苏牧文,还说喜欢一个人有故事的厚重感,赵宇笑了,说等你有了未必会喜欢。苏牧文是赵宇上班的一个同事,有一段情缘很快分开,张豆豆通过网络空间认识的赵宇,赵宇的生活也无聊,接受张豆豆的靠近。
张豆豆跟秦川见面,这想法赵宇之前想过,没往太深想,毕竟难度在那里摆着,一趟来回得三千多元钱。那次秦川来找赵宇时也没啥预兆。当时秦川和女友分手,想起赵宇,秦川有几个月没消息并未解释原因,赵宇也没问,人都有些事不好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因为懂得,不必废话,觉得对方懂自己才是保持联络的必要条件。
秦川下火车见着张豆豆说了句,你比照片显老。张豆豆一笑置之,说,你的风采不减当年呀。见她不生气,秦川感到久违的熟悉感与放松气氛。到达张豆豆住处,秦川脱下外套挂在门旁衣架上。上次来滨城也是冷天,秦川不穿秋裤,这边的冷根本不算什么,滨城冬天是干燥的冷,比起椰城潮湿阴郁骨缝生青苔更好接受。
秦川首次看见赵宇时,她穿成一个球状等他,一面跺脚驱逐寒冷一面东张西望寻找可能会是秦川的身影。秦川忍不住想抱赵宇一下,赵宇却退后一步不高兴地说,冻了我一个小时。秦川跟在她的后面,她也不瞧他一个人朝前走,仿佛气鼓鼓的小金鱼,她用这种方式表达某种奇特的情绪。赵宇的表达方式特别一些,秦川认为理解也不困难。这在记忆中成了很好的画面,能自行调光,切换角度与不同内核,是影像头脑所使用的觉察方式,秦川学的专业是摄影,倘若能拍摄电影,很想拍出这样的画面,流动,超越,动态有生活气息,接近于理想中的爱的余温。
到了宾馆一关上门,赵宇就说,你为啥刚来,这时的她卸下了防卫情绪奔涌的面具。你知道我一路都经历了什么,我是来晚了,秦川低下头看赵宇。那你说。赵宇梗着脖子不理他,身躯却靠近他这边。秦川轻吻她的眼皮,感受到眼瞳跳跃如火,他明白她的情,深恐无从偿还且辜负。
前面的车排成长队,李海洋叹口气,点了颗烟,赵宇顺手也拔出一颗烟点上,安抚道,等会就好了。说着车的队伍挪动起来,多年前的盘山路已打穿隧道,穿行时瞬变黑暗,前面路口尚未出现,坡度或转弯。中途找个饭馆吃饭,李海洋点一份木须肉盖饭,赵宇点一份鱼香肉丝盖饭,让服务员给接了两杯热水,吃完继续上车赶路。
张豆豆的美甲店与楼下的理发店合并,有客人时就下楼去做美甲,日子在空白中流动,她从不阅读,如不认识赵宇的话就只有上学课本也早搬家扔掉。《遇见未知的自己》,她俩还结伴去京都参加了书友会得到签名,《当下的力量》《心灵的午夜密谈》《当我遇见一个人》都是同一类型。赵宇喜欢庆山的《春宴》,除了秦川的诗集,另一本就是它。张豆豆决定读这本书,可能下午寂静时光无声静流,一直没客人的电话,凌晨时分,一口气就快读完,曾发生过的那些事像预演,她觉得自己懂了赵宇,通过庆山的故事张豆豆仿佛能清晰触摸到秦川的轮廓以及赵宇为啥会喜欢秦川这样的男子,就着自己的经历突然懂了,感受到那种铭心痛楚与不可言说。赵宇一开始也没读完《春宴》,秦川早就看完并表现出对此书的欣赏,之后赵宇读了不下七遍。张豆豆和赵宇相识到陌路的光阴不算短暂,对于没长性的赵宇已接近极限。恋爱通常撑不过一年,多次恋爱之中最为高光的时刻是和秦川不到一个月的朝夕共处。
秦川醒来,看到沙发上未醒的张豆豆,起身去厕所洗把脸胡乱擦下便出来,张豆豆正倚门框,秦川说,你上厕所。张豆豆点头。你一会跟我下楼去店里还是在家,从厕所出来后,张豆豆问秦川。在家,你不介意的话,秦川答。不介意。张豆豆回忆一下共同好友,想到李海洋,当时和赵宇刚认识,晚上看完电影凌晨12点多下大暴雨,赵宇致电让李海洋来接他俩,很快人就到了,那天雨水很大,六层阶梯都快覆盖到了,李海洋拿个雨衣和一把雨伞涉水而来,他鞋子和裤子下半部分全湿了,递给张豆豆男士雨衣,一把大黑伞撑起来供赵宇和李海洋走过。他一面让张豆豆小心地面,一面蹲下要背赵宇,说,既然已经湿了一人,让我背着你吧。李海洋没有想那么多,赵宇也很惊讶,她没有同意,李海洋一再坚持,赵宇撑起雨伞,同张豆豆一同涉水走到李海洋的小破车前,李海洋举着雨衣后面跑过来。这么想着便找到李海洋微信,说下大概意思,没全说实话,大概也都算说了,就是约赵宇出来,后面随机应变。秦川在后面看着张豆豆和李海洋的对话。
苏牧文在秦川离开滨城后成了赵宇男友,又成前男友,跟张豆豆宾馆喝酒时,赵宇说你喜欢苏牧文的话,我帮你,而后张豆豆和苏牧文也经历了恋爱与分手。赵宇曾经跟张豆豆聊那么多,有一些原因是对于当下痛苦与匮乏的遗忘,秦川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还有赵宇毁灭性的情绪奔涌,喝酒这种防御方式使问题更大,张豆豆以为是赵宇横亘其中致使苏牧文的不专一,实际也明白不是那回事,假使那样的话开始就不应接受赵宇的帮助,不接受赵宇提供的对话指导与方方面面的点拨。赵宇喜欢三人在一起喝酒吃火锅,热腾腾的冬天也温暖,仿若忘了所有不快。渐渐地,张豆豆觉得苏牧文更喜欢同赵宇讲话,对赵宇而言讲话就是解压方式,张豆豆对于这份情感充满小心翼翼与猜忌。
秦川翻开那本昨晚张豆豆拿出来给他看的诗集,多年没出过一本书,这本自费小诗册,卖出的几本中有三本来自滨城赵宇,“候鸟诗社”曾经的兄弟帮他在网店售卖,想看看购买者都是哪些人。而后秦川梦游一般点开微信界面,赵宇还在用当时手机号,搜索添加通过。你是谁。秦川。没有回话也没正在输入。自尊使秦川没再讲话,一个月后再点头像显示已非好友。缘分已尽,无可退行,这件事,也就这么放下,自称赵宇好友的张豆豆发来验证请求,透过那本诗册联络到他,张豆豆说了赵宇的状态,讲述中的赵宇因写作离群索居,与自己绝交有关苏牧文但未占用太大描述篇幅。
秦川决定来滨城,张豆豆去接他时他不由想起拽里拽气的赵宇。与前妻结婚离婚他净身出户,没物质方面出力,倒是家庭接受来自前妻的不少物质帮扶,秦川还想完成梦想,前妻不愿他前进太快,关键时刻出其不意的扰乱被理解成爱的不安。秦川的生父去世后,做了一个肠道手术预后无碍,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感到压抑也应该承担,母亲在洛城生活,妹妹大学毕业已成人,秦川感到无心无旁骛,经历许多,前妻决定放他飞走,从给予纠结再到和平放手收回关注。
到了平谷的地界,再过半小时就是老厂区的大门了,想起童年时每次到了那个大门,就想快要见到妈妈的惊喜,寒暑假是最快乐的时光,因此过得也格外飞快。李海洋说下车买盒烟,赵宇说去吧,等到了那里就没卖烟的地方了。说着她也推开车门,舒展肢体,李海洋向街对面走去,原本几秒钟的事,赵宇却模模糊糊感到精神恍惚,她感到似乎李海洋会一去不回,这里也不经过大车,过了两三分钟,李海洋回来了,上车,赵宇也上车,不舒服的感觉在心底扩散,像某种不能诉诸语言的预感。
其实这种感觉可以说非常地敏锐了,李海洋是去买烟,也是回张豆豆的消息,顺带打了个语音电话,这边的网络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大意李海洋明白了,他发了定位给张豆豆。张豆豆上楼通知秦川,一起去平谷,这样才有诚意。秦川从赵宇的小说里看到过平谷的轮廓,他说,可以,那就走吧,你的工作没问题吧。张豆豆笑着说,能有啥事,我早被她培养成突然出发也能一心无碍的人了。
秦川穿上风衣,行李箱暂且放在这里。通过软件叫到车,十五分钟后,两个人已经坐在通往平谷的出租车上。后来你和苏牧文怎样。从见面后秦川对张豆豆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张豆豆笑了笑,说,我们两年不联系了,听共同好友说他去了国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秦川说,赵宇暗示过,会和他在一起,起码我能知道她有这个想法,她至少对他是有兴趣的,苏牧文对她也有兴趣。我找过赵宇一次,她没理我,但是在之前她也添加过我一次,说让我来找她,我说我抽不开身去不了,正发下一句话,赵宇就把我又拉黑。其实我当初和她在一起,也是在逃避我的命运,可是,就算逃开滨城还是无法真的上升抽身,我想我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并非我本意。张豆豆叹了口气,你知道李海洋么?当然,秦川说,我们不正在去找他吗,而他此刻正和赵宇在一起,接近平谷的老厂区?
张豆豆沉吟了一下,思考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才比较好懂。你是说,没有李海洋。那你刚才同谁通话?另一个赵宇。张豆豆说。有一次我在我家附近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人,身材中等,鬼鬼祟祟,给我的感觉就似乎是来刻意地窥测什么,我也没多想,突然有一天梦中,我梦到了鸭舌帽抬头,脸孔竟然是赵宇,我非常不可思议,一下就醒了。然后想起了一些我们刚刚认识时候的事情,那次的确有人在下暴雨的时候接我们,赵宇说他就是李海洋,其余的时间,我们多年比较密切的相处,再没见过这个叫李海洋的男性。不过也很正常,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但又怎么解释半夜来接我们这种交情?以及,他微信中表现出来的状态,我刚才的确听到的是男声,可我觉得那是找人扮成男人的声音。
你是说,那就是她本人,那又是为什么,这样做的必要是啥?我和赵宇的相处,她一切正常,除了那次我联络她,就是我发现她购买过我的诗集,我忽然很想和她说说话,就添加了她。我还说了我生父去世的事,她没有任何回应,一个月后,就不再是好友。我以为她彻底不想理我,也没再做强求。
到了平谷的厂门口,李海洋停车,赵宇一边吸烟一边显得很有兴致的语调对李海洋说,你看那块大石头,我在小时候总担心会掉下来,如同坠落的流星或陨石,不过当年我不会懂得陨石,我只是觉得山的外面无法想象,又或者还是重复当时见到世界的样子。
李海洋跟随赵宇走向厂区内部的街道。你看,这就是当初卖菜的地方,这些台阶上摆满了各种刚挖出来的新鲜蔬菜,种类可能不多,但绝对新鲜。有的孩子非常小,挖了野菜过来卖掉再回去上学,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母亲总会多给一点零钱。赵宇的神态格外兴奋又沉浸,指着路的前面,当时我和母亲还有老姨,我们三个人经常从这个路灯的延续下散步,有时绕一圈,有时绕两圈,我真的很怀念那些时候,我老姨还没有生表弟,最爱的还是我。接着,赵宇又指向一处坐标物,说,当初我每次上这里来玩都乐不思蜀,这个台阶的坡度太像一个滑梯了,还有那边,我的幼儿园,后面有个洞,爬过去就是小学一年级的大厅门口。我小的时候特别想当小组长,就是那种打扫卫生的管理组长,可是总也轮不到我,我真的好着急,直到那些同学一个个都离开去滨城了,就剩下五名同学的时候,我终于当上了那个组长,天知道我有多么地兴奋。实际上我觉得我功利心还是很强的,只是很多时候无法显示出来,老师们都是本厂老职工,看人下菜也是有的,我也知道我还应该更努力才是,那一年我的语文数学是双百,但不是年级组第一名,而是另外一个同学,我也不知道为啥,我得到一个很厚的本子,她得到的是一台收音机,我的妈妈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想也是的。说着话,走到了当初的家,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她一步一个脚印向楼道中走着,一个一个台阶去感受,熟悉的墙壁上的画面,偶尔窜出了一只野猫,身形巨大,目光警觉,四楼半的地方还是那个用灰色炭画出来的十字骷髅头,每次上学或放学晚了都捂着眼睛跑上第五层,第五层就是最顶层,赵宇一直都喜欢最高层。
“吱呀”一声推开右侧的门,走进熟悉的家中,灰尘簌簌而落,瞬间迷了眼睛,她站在阳台向下面望,一抹余晖正在降落,那块老厂区上的那块看着玄之又玄的石头,终究三十多年,也未落下,就像父亲经常用那种不屑口吻说,杞人忧天,和你有啥关系。她只是少年好奇的心罢了。父亲总是爱给人上纲上线地扣帽子,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便不美好的记忆在回忆之中也带有滤镜。阳台很大,不像滨城那样的小而窄还家家户户都封闭型晒台,那多没有意思,不像这里,阳光在明媚正午直接铺洒在身上,暖融融的,特别舒服,拿一本书看,一个下午就这样奢侈地过去了。赵宇沉浸在美好的感觉与漫长叙述中,她舒展手臂,余晖真正即将降落的最后时刻了。她听到背后有蹑手蹑脚的声响,没说话,仍旧闭着眼睛,精神全然地放松,突然有点后悔没带酒过来喝,毕竟已经戒酒,药也吃了很多,现在的赵宇看起来和常态并无二致。
李海洋的电话响起来,赵宇摁下接通键,你在哪,今天我才刚刚忙完,晚上一起吃饭吧,去我家。赵宇说,我今天去不了,明天吧。你现在在哪呢,我们见面待一会,李海洋说。不了,我忙着,忙完再联络。
秦川和张豆豆说,我明天就得回去。张豆豆没有看着秦川的脸,点点头,说,好的。我就不送你了到时候,反正你也轻车熟路。是呀,不用送。秦川说,你恨她吗。张豆豆面孔凝重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他们下了车向厂区内走去,出租车等在门口,说好一个小时就回来,等候的费用会计算在里面,司机说,这个地方比较荒僻,你俩小心点。说完便缩着脖子刷起手机,巨大的充电宝连接在手机上,就像是安稳续命的保障。
张豆豆回头对秦川说,我们回去吧。秦川深深凝视张豆豆,你喜欢苏牧文吗。张豆豆还是没有回应,答非所问,跟踪我的人会是谁。是你自己,秦川说。李海洋究竟是怎样的所在,你最清楚。
赵宇写完最后一幕,惊心动魄平静的张力,无论秦川是否回来,感觉都不会有区别。有一阵子又开始喝酒,她去了张豆豆的居民区溜达,穿得很中性随意。一面在想,失心疯地爱一个人就像对镜自残。如果自己好起来了,和张豆豆还能不能好,说着,她拨通张豆豆的电话。
秦川离开后,苏牧文也没有回来,李海洋说,为什么你会将我写成不存在的人?因为……我圆不下来了,还有,不存在的人才会真实地存在。
秦川不曾回来,并未离婚,张豆豆也不会那么去做,她从来就不看书,毕竟看书对于她来讲太难了,而理解外部世界他人感觉,对于她就是很难。写这个故事是告别过去的自己,还记得《后会无期》我说的那句话么。李海洋说,记得,那次,我们刚见面,你给我的感觉非常好,我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我也害怕惊动你,毕竟文艺女青年,在你之前我真不认识一个,你就是特例,我这句不是骂人啊,我知道会觉得这个词儿滥俗对我却已特别考究。
嗨,你别紧张呀,我是觉得对于人事物一期一会就好了。我们,就停在这一站,共同赶路吧。写完了,吃什么呀,我要吃火锅。好呀,你等着我买菜去,你休息一下吧。
张豆豆说,我也不想模仿她,但是,后面的事不由自主莫名发展下去。赵宇敲完最后一行字,说,亲爱的影子,我们分开旅行吧,祝你找到苏牧文,我有李海洋,秦川,是我编织于你我的梦,这么想,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