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年(二)
那会我在家也待了一个多月了,虽然奶奶身体一直不好不坏,但是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于是去了市里许久不见的朋友家住了几天后,我真的走了。
没想到的是,刚刚下了高铁准备换乘时,接到二姑电话说奶奶不行了,那时已经是晚上了,我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嘴上答应着二姑立即回去,却还是上车了。
到现在我都觉得,再来一次,我也很难做出立即回家看奶奶最后一面的行为,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而且二姑当时说奶奶已经不行了,后来我才知道是奶奶的弥留之际,并不是已经过世了~
其实我还是有机会回去跟奶奶说几句话的,起码让她不要害怕,爷爷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也会照顾好我自己,以后我们会在天上重逢的,耶稣基督肯定会让奶奶上天堂的,因为您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奶奶!
但我却逃避了...
我并不后悔我的逃避,因为我实在没办法面对这件事,当晚我买了第二天的票,第二天傍晚到家,奶奶已经下葬了,奶奶的坟头挨着大伯的坟头,凄凉凉地伫立在麦田里。
二姑接过我从家里拿来的孝布,给我绑在头上,我郑重地跪在奶奶的坟头磕了三个头,我以为自己不会哭,以为一定会被村里人和亲人们说我心冷,因为这两年我确实对家里少了很多感情,我越来越自私,不愿意管家里的事情,甚至爷爷奶奶的事情,因为我试过了,我根本无力帮他们!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我还是哭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舍不得奶奶的心情,还是其他人在场我不哭出来好像不太像话,毕竟这是从七八岁就开始照顾我,一直到过世前都还在念叨我要早点成家的奶奶!
是小时候被我气到打我骂我,但看着我升初中全县第二的成绩又到处炫耀的奶奶
是家里大事小情什么该不该说的,从来都不避讳我、都告诉我的奶奶
是陪伴我20年,我身边仅有的最亲最亲的两位亲人之一的奶奶
是渐渐变老对我撒娇要玩具、要好吃的的奶奶
是常常把我当女儿,对我说爷爷的时候常常说成我爸让我啼笑皆非的奶奶
是唯一一个曾真心关心我,希望我幸福她就幸福的、给过我母爱的奶奶
虽然也是近几年让我夹在养育之人和生我之人中痛苦,因而对亲情失望的奶奶。
但不管怎样,逝者为大,奶奶已经去了那个我再也无法触摸她的世界,我甚至因为害怕面对而连最后一面都没赶回来见她,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梦到奶奶,我会梦到她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被埋在地下的样子,虽然我没有见过,却无数次去想那个画面,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是因为。。。
每次梦到这个场景,我就会很害怕,即使我从小经历了大姑的去世、大伯的去世,我都没有怕过,但对奶奶的过世,我真的怕,也许我担心她怪我,怪我不回家见她最后一面,怪我不该在那时候离开她,怪我没有把所有这一切帮她处理好,怪我让她的老年生活在老家那么凄凉。
关于这些怕,我没有人可以诉说,也无法开口和朋友说,我的这一面向来都是自己消化,而且不同的家境,不同的成长环境,说了别人也无法感同身受地去理解,而我也会很失望,甚至后悔开口。
直到2020年5月奶奶去世三周年了,我依然还是会想起这个画面,但已经渐渐没那么害怕了,
因为某一天,我开始安慰自己,我告诉自己奶奶不会怪我,因为她一定希望我过得好,希望我对爷爷好,她怎么能怪我呢?虽然那时她的确不理解我,但是如果她真能在天上看着我,大概这时又变回了年轻时候的心智,一定也知道我的难处会体谅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