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爷爷、爸爸、我

在知乎和豆瓣上看了一些关于“小镇做题家”主题的文章，很有代入感。感觉有点奇怪，我作为一个上海土著，从小读书成绩好主要靠脑子聪明和兴趣爱好，为什么会对小镇做题家有代入感？

爷爷是从广东一个小镇来到上海的。他等于是符合艰苦奋斗、完成阶层跃迁这些标签的。印象里爷爷总是很严肃、一本正经，也很严厉，小时候有一次我说了一句脏话（“他妈的”，如果这也算是脏话），爷爷马上扇了我一巴掌。爷爷工作的时候在进出口贸易公司做出纳，教育程度不清楚，好像识字、能看报纸。

爸爸在上海的弄堂里长大，从小在市中心局促的房子里和狭窄的小道上和姐妹、邻居、同学玩耍。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爸爸从小到大都很受宠溺，“童言无忌”的特征一直持续到五十多的年纪，直到奶奶去世，没有再当妈宝的条件，终于才结束漫长的妈宝生涯。长期吸烟喝酒、行事冲动随性、脾气暴躁易怒，对人际关系不善处理、不懂取悦上级，没有耐心学习深造，也没有魄力自己创业，总是乐于和朋友喝酒吹牛，对照料家庭不上心，仅仅凭着踏实工作平淡地过了大半辈子。在我看来，爸爸是“慈母多败儿”的很好例子。

我作为独生子，又有妈宝爸爸和百依百顺的妈妈，似乎默认轨迹也是上海小囡、妈宝男。从小爸爸反复告诉我：我是他的希望。学生时代，我的成绩很好，高考时考上211，似乎满足了他的希望。但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心里就很渴求独立自主，无奈困于环境，眼看着自己要步爸爸后尘，成为一个没用的人，非常焦虑。好在后来妈妈被辞退，有钱送我出国读硕士，我瞅准了这个机会，一去不回，2年后毕业顺利留在村里，建立了独立于父母的资本，这才回国看望他们。

我也是靠读书改变了命运，虽然不是标准的”小镇青年靠读书留在大城市“剧本。我本来就是大城市的人，但我靠读书去了更发达的国家，差别仅此而已。隐隐地，好像也感觉一些轮回，好像我家从爷爷到我，跳过了我爸这一代，有着相类似的命运。我和爷爷一样，成为了一名新移民，在陌生的环境开展自己人生的新篇章，追求更好的生活。也许是有人命里宜固守，有人命里宜远游。

爷爷是家里穷被卖给了有钱人家，自己执意脱离，跑去上海找在那里务工的他的爸爸，才来到上海的。也许可以认为我隔代继承了爷爷远游的基因，不顺从外界的安排，主动选择和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和爷爷相反的是，他跑去一个新的地方是为了找自己的爸爸，而我跑去一个新的地方是为了远离自己的爸爸。

可能这是为什么我对”小镇做题家“的身份有一定的代入感。爸爸把wg当作自己不思上进的借口，把希望都不负责任地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我确实也没有辜负他的这一期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做题家，并借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包括远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