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主题‖众妙之门
【七月一班3月第4周主题:虚实之间】
大约大学二年级时,我和我们寝室小幺妹闲着无聊去看电影,那时候的电影院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黑暗的感觉,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为了省钱,灯光都调的很暗的那种,我们去的都是学校附近的教育学院的礼堂电影院,就是《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电影里吴迪和张明第一次听演讲的那种礼堂。那个礼堂电影院去的基本都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那时候放电影都是两个电影连着放,一般都是一个热门或经典电影搭配一个无名烂电影,在那个电影院里我看了无数次的电影,但是印象很深的一共有三次,一次是看《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一次是跟踪一个暗恋的男生看他和谁看电影,还有一次就是今天我要讲的这次。
我们两人刚进影院,眼睛一时还无法适应黑暗如没头苍蝇般终于找到座位要坐下时,忽听到旁边一个男生的声音喊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居然是我的小学同学,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我能立刻认出他来,这完全归功于他和小学的样子比起来没有大的变化,也可能是因为,初高中我们虽然没有再同班,可能一直在一个学校,隐约也会照个面,初高中见没见过,我是一点印象没有了,但是我确实是一眼认出了他是我小学的同学,而且是同桌。
记得小学的时候,因为眼睛近视,我又不愿戴眼镜,所以常年跟他借笔记抄,每次他给我笔记本的时候,都要先四处扫几眼,然后快速扔给我,我当时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是要做出一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样子,虽然那时男女生基本不说话,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但我只是跟他借个笔记啊,而且我现在也没想明白,我为啥不跟女生借,要跟他借,难道是因为他的笔记记得好,确实,他那时不知道什么原因,是留级生,所以在我心里,好像他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因为这层原因,我俩的小学时代应该是没有交恶的回忆,所以,电影院里的偶遇还算是一个惊喜吧,那天,他是一个人来看电影,记得我当时问了他两个问题,一个是你在哪里读书,一个是你为什么一个人来看电影,可能那时在我眼里,一个人看电影是很不正常的一件事吧,虽然现在,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看电影。
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他是在哪一个学校读书了,只记得当时他说,因为牙疼,所以来看电影分散注意力。这个我记得,他小学的时候,确实经常牙疼,至于我为什么记得他小学时总牙疼,以及为什么知道他总牙疼,我却不记得了。
但是那天的电影,却是一个超级无聊的电影,是一个外国片,从头到尾都是演一个大卡车在路上行走的故事,卡车司机一直在开车,贯穿整个电影,不知道他看完电影牙疼会不会更厉害了,这是我当时在电影院的一个念头。
那个年代,我们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所有的联系全靠写信,所以我们自然没有可交换的联系方式,于是我们就这样又走散了。
那是我们小学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而且是肩并肩坐在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大概也是我们此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再一次听说他的消息,是从我妹妹处,那个小学同学他有两个妹妹,大妹妹和我妹妹是同学,小妹妹和我弟弟是同学。我妹妹听他妹妹说,他出家了,抛下老婆孩子……
我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很震惊,他居然有这样的魄力,那几年正好我也在读关于佛学的一些书,也常常幻想能找一个山头隐居,所以,我就请求妹妹去问问他的妹妹,他在哪里出家,我记得当时妹妹好似洞察了我的内心世界,断然说了一句“你快拉倒吧……”
后来过了几年,我又旧事重提,妹妹终于问我,你想干什么,我说,我只是想问问他原因,我想问他悟了多少,想跟他聊聊……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他何以有勇气做了我也想做的事……
有时,我又在想,难道他又牙疼了么?也许禅院的生活比无聊的电影更能解牙痛吧。
世间万事永远都是这样的幽远难辨的,我不知道我何以清楚记得那年的那场电影,我甚至清楚记得,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转头看去时遇到的他的眼神,在那样的昏暗电影院里,一如当年他在小学里扔给我笔记本时的眼神……
或者我根本混淆了两个时空里的他哪个是我真实记忆里的,哪个其实是我想象的记忆……
昨天读到僧肇的《物不迁论》里的一段话:
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野马飘鼓而不动,日月历天而不周。
在僧肇看来,可以吹倒山岳的暴风是静止的,江流河水滔滔不绝同时却是停滞不动的,山间雾气随风鼓动却是没有运动的,日月在天空轮转更迭实际上却是没有变化的。
这个道理初看似乎不合理,但是这个就好像,我们看高速运转的风扇的扇叶,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你可透过正在旋转的扇叶看到扇叶后面的物体……
就好像现在的量子理论说的,宇宙中最快的速度不是光速,也不是其他任何速度,而是归零的静止。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老子早就解释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好一个“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不管是你记住的,还是想像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早被他一笑拂衣而去;你辛苦奔忙,征尘仆仆,他遗世独立,枯坐冥想;变与不变之中,谁又不都是心中有坚持?
《金刚经》说“心有所住,皆为非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如此说来,要达到超脱物外的地步,洞彻事物的一切真相,就要让你的心空起来,什么都不记挂。
也许他真的做到了,我也无须记挂着再去找他……
也许,努力的让自己繁忙起来,会让我们忙到一种真空的静止,变得安静又美好;那么这世间一切看似实实在在的存在,也都是虚空的假象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