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我该留在大城市奋斗,还是回小县城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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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的我在这个城市已经七年,至今仍是公司普通职员,领着微薄的薪水,租房、挤公交、涂廉价口红、穿某宝服装。老家的父母没有养老金,已婚的弟妹日子都过得紧巴,我时不时要从自己有限的口粮中挤出一点接济他们,所以我的银行账户永远没有超过五位数。所幸作为女人天生个人外形条件还不错,也接受过大学教育,爱美的我穿衣打扮之后,挺胸抬头微微仰起脖颈走在大街上也是毫不逊色于哪些出入高级写字楼的“白骨精”的。
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爱我宠我,同时各方面条件还说得过去的男人,期待与他从此在这座城市过上世俗标准中的幸福生活:他敦厚顾家,工作稳中有升,无房车压力,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我有自己的工作,不那么快老……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和不少男人接触过,然而他们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对,总感觉和自己期待的差了点儿什么。为此,曹平还老说我,“你在大城市待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连理想的毛都没摸着,还不如跟着我回咱那个小县城得了!”
此刻看着曹平那张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牙齿的脸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雄性荷尔蒙的光泽,我心中某个暗沉的地方有些松动、轻盈了,是啊,这个城市是很大,有音乐厅有五星级酒店有飞行俱乐部有酒吧有各种馆,可真正属于我的、我能享受的有什么?除了日复一日的工作和偶尔去繁华商圈和免费公园走走,看美女帅哥花花草草养养眼,在这个城市我还有什么?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心动了,我想现在就跳上曹平10万块钱新买的SUV跟他回那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县城去。在那个四面环山的小城里,曹平曾带着我一起逃课下河摸鱼,在高高的山岗上夏日的风中他第一次牵起我的手,在飘雪的夜晚我们站在校园的围墙外他第一次拥我入怀、吻我......回想起在小城发生的一幕幕,心不由得开始柔软起来。
“嗨,丫头,又发什么愣呢?”曹平戏谑地用双手在我眼前晃着,“要不要我唱首歌跟您老提提神”,他摸摸我的脸颊揽我入怀。靠近他,一股熟悉的烟火味霸道地侵入鼻息。曹平不抽烟,应该是经常在家里做饭的缘故吧!他家的情况我清楚: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两个姐姐远嫁,就剩他和风烛残年的老父亲相依为命。
因为流失了一个跟踪很久的客户,刚被小几岁的主管劈头盖脸骂过。满身负能量的我累到奄奄一息,此刻就想找个踏实的肩膀靠一靠,什么学识、谈吐、家境、品味,都一边去吧!向曹平的肩膀再靠一靠,后背挨着他瘦瘦的胸膛,隔着单衣感受这令人心安的温暖。时值四月,各种花儿正艳,车窗外是一排高大梧桐树拱起的花道,空气甜丝丝的令人轻易陷入沉醉。暖风带着花香悠悠地飘进车窗,阳光舒适得人昏昏欲睡,我把头趴在曹平结实的大腿上,眯上眼睛,听马路上车来车往,人群喧嚣。
世界很大,那么多关于生存生计的杀伐被隔挡在车外。这小小一隅是我暂时栖息的温柔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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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对上曹平那双弯弯的狭长眼睛,这曾经令我无比痴恋的眼少了青葱年少时的光亮,布着红血丝的眼白发出难以道明的褐黄,透出几分黯淡与疲倦,他摸摸我柔顺的头发柔声说:“乖,睡吧,安静睡一会儿,我看着你”。
我嘴上答应着,心中却不由自主又开始盘算许多当下亟待解决的生计问题:怎样跳槽去找一家待遇更好的工作,再过几小时要去上英语课了,主管今天说那句话到底几个意思,房价每天都在涨,何时才能攒够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曹平全神贯注盯着手机,面部表情如演哑剧般丰富。尽管手机被他调成了静音,我也知道他又在游戏中厮杀得如痴如醉。说实话,曹平对我确实好,但他的不思进取、好逸恶劳也同样很让我失望。当年大学毕业后的我第一时间找到工作,以为终于可以和他长相厮守,永远不用再忍受那啃噬人的相思之苦了。我还沉浸在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美梦中时,高中辍学已经在这座城市当了几年保安的曹平却支支吾吾地说要回老家去。
年轻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纯美的爱情撞上坚硬现实的苍白与无力。
我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他以父母年龄大需要人照顾搪塞我,我不依不饶要他说实话,他终于道出了这几年在心中筹谋已久的想法:我们都是小人物,以我俩的能力就算每月不吃不喝也在这座城市买不起属于自己的房子,与其把自己搞那么累,不如回老家,我先找个能糊口的事做,过几年等我家拆迁领了补偿款就能重盖一所新房子,到时我们会有一套乡间别墅,你做做饭带带孩子,我没事去河边钓钓鱼,去山里打打鸟......他越说越兴奋,简直要把我和他在小城的生活描述成一幅神仙眷侣的画卷。
在那一刻,看着他的表情,我绝望了:这么多年来,他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反而指责我身处城市的花花绿绿中忘了本,说我贪慕城里的三千繁华,看不起小县城的简单素朴了。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许我们就是传说中的三观不同的两个人吧!这样两个人生观价值观截然相反的人,怎么可能携手走过漫漫一生那么长.......几番思索后,我向曹平提出了分手。
失恋的伤痛过后,我们仍保持着朋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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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我在省城,他在十八线小城。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过了一茬又一茬,他未娶,我未嫁,兜兜转转间旧情难了,我和他的关系又重新变得微妙。在各自不同的世界跌跌撞撞前行,我们成了彼此伤心悲痛无助时唯一想到的可以倚靠的人,却不会成为牵起彼此的手义无反顾走进婚姻、走过漫长一生的伴侣。
我怕这一秒因疲累投入他怀抱入睡,下一分钟醒来就会后悔。
曹平那种年纪轻轻守着一点拆迁款无波无澜、晨钟暮鼓的生活我无法接受。人生短短几十年,活着有追求有梦想才能活得精彩。他可能永远无法想象我熬了几个晚上的文案被上级认可时心中无法比拟的喜悦与成就感,也难以理解谈诗煮茶论道有何风雅。他的世界似乎只有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和饭菜鱼肉的咸淡。
我不愿为他放弃与这座城市有关的梦,他不能为我放下小城的安逸来到这座城市打拼。
那年飘雪的夜晚在围墙外拥吻的少年情侣在生活的刀光剑影中渐行渐远,岁月在他们各自的思想认知深处打上了旗帜鲜明的个人标签。无法改变,难以扭转。
急促的闹铃提醒着我约见客户的时间到了,我起身整理散乱的头发和妆容。镜中女子虽因连日劳累面色稍显憔悴,但眼中分明星辰大海,浩瀚无垠。那是一个未知的充满希望的世界。人活于世间,最怕的就是失去希望,不是吗?
我在曹平失落的眼神中离开,微微抬头,迎着熏人的暖风,走在花香四溢的大道。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很快被淹没在人海。
即使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我也要做出最努力的姿态,绽放,奔腾;可能终其一生只是在和庸常对抗,追梦路上的离殇与所得,何尝不是另一种收获;即便到最后依然等不到要等的人,未曾遗失过初心,我亦不后悔。
在汹涌的泪水中果决将曹平拉黑。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走我的路,他过他的生活。我们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