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1

哥哥比我大七岁，我上小学五年级时他是个高中生。我很少见到哥哥，他大多时间都在外上学。

突然有一天，我们学校里发生了一阵骚动，听同学说我哥哥要到学校来。他们把我哥哥说得像个明星一样。

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同学，都趴在教室的门窗上看着，等着我哥哥从比教室高的操场走下来，然后以特别夸张的表情说：“哇，真帅啊！”

我坐在座位上，别人都盯着我哥哥，我却极不好意思，又满腹狐疑：哥哥，为什么要到小学校来呢？他不是在县里读高中吗？

那天我看见哥哥从山坡上走下来，奇怪得我一放学就往家跑，一进门就问：“奶奶，今天哥哥来我们学校了，不知道是来做什么？”

奶奶也说不知道，一直等到哥哥回来，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他去学校没什么目的，只是跟同学回来了顺道进去看看。

我把哥哥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番，也没觉得哥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确实是蛮帅的，是个斯斯文文的高中生。

哥哥长得好看，拿回来的卷子也常常打着高分，九十八一百的。可是在万人过独木桥的高考中，哥哥还是落榜了。

哥哥报名了复读班，在他原来上学的县里的高中，第二年还是没考上。

在别人介绍之下，他又去了省城最有名的高中上复读班。或许是命运安排，他每次上考场都失利，最后只能回家待业。

一个斯文的学生回到村里，真是引人注目。

那时村里还有个中学，中学的有个很有威望的老教导。在快要开学的时候，老教导找到家里来问：“奶奶，听说您的孙子在家里还没有工作，我想请他去学校当老师，代课教物理，不过代课老师的工资才六十多元，行吗？”

奶奶爽快地答应并且向老师致谢，说虽然工资少但是可以学习，就劝哥哥。于是哥哥就到学校去了，教的是物理。

那一年我上初中二年级，放寒假的时候，为了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哥哥让我到他学校的宿舍去学习。

假期里，我们养蚕，做许多活儿。我给蚕去沙喂桑叶，哥哥就在旁边照着书本学裁缝。

他照着书上的图，在布料上画线，裁剪，缝纫，做出了一件有撞色的上衣。

那件衣服是世上无双的，穿出去也格外醒目。后来，那件衣服他穿了许多年。

2

哥哥在中学里教书，工作暂时安定下来，他又从父亲手中接过管家的任务。

记得在我上初二的一天，我回家了，父亲告诉我：“咱家以后就由哥哥当家，你上学需要多少钱都要跟哥哥说了。”

父亲贫困了一生，我们从来都没有见他富过。每年的粮食都难以延续，哥哥说是因为他不会管家，没有很好的打算。我听奶奶说，在我住校的日子里他们父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不用我在场，我也知道父亲肯定会满腔怒火地喊：“把你养大了，翅膀硬了，就回来恼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晚上睡不着都是因为操心这个家！”

哥哥毕竟是个优秀的高中毕业生，虽然他没能挤过独木桥，但是他有满满的自信。他对父亲说：“要是把家交给我，我一定会管得比你好！”

除了代课，哥哥开始规划家里的事情，养几张蚕卵，养一群鸭，养几头猪。

放暑假时，我也会帮着哥哥把鸭群赶到收割过的田里野。村头的水利很大，旁边还有许多莲藕塘，圆圆的荷叶之间伸出朵朵花来。

我得看好鸭群，让它们在田里觅食，让它们去水利游泳，但是不能让它们跑进别人家的荷塘。

大部分时间都是哥哥去放鸭，因为我还要采桑叶，做功课。哥哥把自己挣钱的努力发挥到极致，家里的状况慢慢地好转，最起码能保证的是我上学需要的钱哥哥都能交给我了。

哥哥管家的第二年秋天，我上初三了，哥哥的工作转到了小学，因为村里的中学搬到镇上去了。

那个暑假，哥哥开始买砖头回家，他自己画图设计了房子。

那时候家里是真的穷，虽说有三座房子，可是最前面的一座泥房子只能放些杂物了。我不知道哥哥找姑姑们借了多少钱，买回来的砖头是我们几个兄妹推着斗车，从村边的公路运回来。

那是一条坎坷的小路，还要上坡下坡。上坡时，哥哥在前面拉，我和姐姐在后面推，好不容易才推上坡顶。哥哥停下来歇口气，告诉我们要往后拉一拉，我们就听他的指挥往后拉一拉，让斗车慢慢地下坡。到了坡底，走一小段平路，还要再上一个弯曲的坡道，才回到家门前放砖头的地方。

每运一次砖，我们都挥汗如雨，喘着粗气，又都要咬紧牙关。一个星期天我们也运不了多少砖头，而且星期天的下午我就回学校了。第二周再回家的时候，卸在村边的砖头都运回来了，码得整整齐齐的。

那么多砖头，是怎么运回来的？我看不见，奶奶说是哥哥每天放学后搬回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父亲母亲去挑回来的。

建房的材料是一点一点地备好了，房子建的是骑楼式的，一半的地基都在池塘边上，等到地基建好了，要保养一些日子。哥哥每天都在水泥地面上浇水，晚上还要亲自看守工地。待到地基养好了，开始砌砖墙了，哥哥就跟着师傅一起学习砌墙的技术。那座房子，是哥哥砌的第一座房子，一共三间房，中间是大厅，左边是我和奶奶的卧室，右边是哥哥的婚房。

房子建好的那年，我中学毕业了，到城里去上师范学校，偶尔能听到关于哥哥谈恋爱的消息。在我上学时，评上三好学生的奖品是精美的相册，我第一年就得了两本相册。我把相册带回家给哥哥，哥哥很高兴，又把相册送给了嫂子。

嫂子也是哥哥学校里的老师，高挑的身材，能歌善舞，最关键是心地善良。

多年以后我和嫂子聊天，我问她：“咱们家那时候多穷啊，你是怎么看上哥哥的呢？”

“因为一双雨鞋。”嫂子娓娓道来，“你哥哥的细心，看见我的脚在雨里踩湿了，竟然帮我买回了雨鞋。我一试正合适，看他实诚，就开始接受他了。”

哥哥用微薄的工资养了家，还要给我生活费。我是师范生，每个月有22块钱的菜票和30斤的饭票，我要是需要买什么了就给哥哥写信。哥哥的信总是写得很短，在信笺的中间写几行字，言简意赅。

哥哥的工资尽管不多，也能保证我在学校的费用，我知道他真的很不容易。就是在有了嫂子以后，他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直到我参加工作。

我一直都不会忘记哥哥，用他微薄的工资送我上学。

我也忘不了哥哥对我的好。有一年冬天，我的双脚都长了冻疮，又红又肿的脚走不了路了，是哥哥骑着车来接我回家。他找了好多白萝卜叶子回来，把萝卜叶子烤得烫烫的，搓在我的脚上。我的脚才慢慢地好了。星期天晚上，哥哥看我面露难色，又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学校，上坡的时候我想下车来减轻他的负担。哥哥却说不要我下车，他使劲地踩着脚踏板，冲上一个个矮坡，让我坐着自行车的后座从家去到学校。

我看着哥哥瘦瘦的后背，回想他高中毕业时去我们小学被围观的情景，我捂着嘴巴不说话。那个翩翩少年，已经被生活压得又瘦又小。

3

有了嫂子的家，更温暖了。父母住在大屋和大屋旁边的房子，哥嫂和奶奶住在前面的骑楼。

我们家在山脚下，山脚下的平地就像个避风港。风雨交加的日子，我们会担心父母住的房子会不会被台风刮倒。

哥哥说：“放心，这房子最少还能住二十年！”

说归说，他的行动告诉我，他那样说其实只是安慰我。因为父母住的那间房子是泥砖砌的，已经有点倾斜。

奶奶早就告诉我，让我攒点钱回来帮父母建房。可是那几年我刚刚参加工作，我的工资每月也只有两三百块钱，怎么节省都攒不下一千块钱。

后来，还是哥哥和嫂子，想办法买了砖头水泥，哥哥自己砌砖，嫂子当助手，夫妻二人同心把房子给建起来了。

那一年，侄子还很小，还没有上幼儿班。

奶奶天天都在家里，帮哥哥带小孩，喂鸡鸭，煮饭。晚上，哥哥嫂子下班回来，还要做些劳动，种几块田的稻谷和几块地的玉米。晚上，哥哥才能坐下来看看电视，陪奶奶聊天。那时候父母都还健壮，可以自食其力，由哥哥来赡养奶奶。我的责任要是经常回家看看父母。

那时候从镇上回家的路还不好走，我偶尔才回一趟家，因为骑的是自行车，道路坎坷，来回一趟颠簸得屁股都疼。父母需要照顾的事，都落在哥哥身上。

哥哥嫂子的每日工作没有落下，村里的人们都对他们很好，有的孩子在家里父母教不了，就听老师说的。哥哥教过的学生，有的因为听了哥哥的话，发奋读书，考上好的学校，读了好的专业，工作后挣到钱了过上好日子了，也不忘记他的好。

村里的乡亲有点什么，都是互相帮助，特别是亲戚朋友。谁家有红白喜事，哥哥都得代表家里去帮忙。

帮助别人的事，他必定是尽心尽力的。

堂弟的养猪场工程，是他请几个工人帮着自己做的，可是堂弟没有能力支付工钱。一个黄昏，哥哥跑到我楼下，说要跟我借两千块钱去支付工人工资，我给他了。他说，以后他就包了我家的大米，大米的钱就从那笔钱扣。我看着哥哥的头发开始白了，于心不忍，想想他当初送我读书，我都还没有给他什么回报。

我很久都没有跟哥哥说要大米，可是哥哥好像知道我家的大米什么时候吃完。总是在我家米缸快要变空时，给我送来白花花的大米，香香的大米，带着家乡的泥土芬芳和哥哥的汗水心意。

我们家的米饭很好吃，不用什么菜我也吃得香香的，一粒也不能浪费。

后来，我估计那笔钱应该已经用完了，又给哥哥加了几千块钱，当做米钱。我们兄妹情深，但是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不能坏了规矩。

哥哥，用他的方式爱护了我，帮助了我，也尊重我们之间的亲情。

他前前后后给我送了几年的大米，那些大米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我给的那点钱。

哥哥说，农民从来都是不能小觑的，如果没有农民的付出，谁再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好吃而且安全的大米。哥哥的话我牢记在心，我是农民的女儿，是农民的妹妹，我爱我的亲人，也爱我的乡村。

后来，哥哥离开了学校，他在代课的岗位上做了十六年，已经能够把他的数学课本全部背在心里。上课时，不用看课本，能把课上好了，来听课的领导没有说他一句不是。可是，那一年他离开了学校，因为如果要继续在学校做下去的话必须调动单位，要去离家比较远的地方。哥哥说，奶奶老了，父母也老了，他不能再去那么远的地方。

从学校出来，哥哥做了十年的农民。这十年里，家里发生了许多变化。开始是父亲离开了我们，哥嫂照顾着奶奶，八年后，奶奶也离开了我们。一个家里，空落落的。除了在外上中学的侄子，家里就住着哥嫂和母亲。

嫂子还在外面当老师，哥哥继续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4

我刚刚从医院检查回来，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日子，我的手机在黄昏被打响，是姑姑的来电：“你知道吗？你哥哥昨天晚上被送到省城的医院了，他在耕地时受了伤，镇上的医院不肯收，县里的医院也不肯收。”

我被这个电话吓懵了，算一算，哥哥就是我头一天去的医院，我早上去了，他是半夜被送进去的。

我拿了能拿出来的钱，匆匆赶往医院。嫂子的表情凝重，哥哥则一脸的痛苦和悲伤。他的腿，被厚厚地包扎了，医生已经做过清创手术，能不能保住那条腿还得看情况。

为了和嫂子分担一些，我从第二天开始给哥哥陪床。我夜里不敢睡觉，要盯着点滴和尿袋。我安慰着哥哥，期待哥哥的腿能够好起来。

哥哥遇险的经过也通过嫂子的描述弄清楚了。他是在操作刚刚买回不久的耕地机时，从田埂上掉落田中，机器扑腾着铰伤了他的腿，幸好有人听到他喊救命才跑过来。乡亲帮他关上了机器，把他扶起来，喊了人来一起送他到医院。

哥哥和嫂子在那里用笔记着那些好心人的名字，哥哥说要嫂子准备好感谢的红包，要去给救命恩人们一一致谢。嫂子来得太急，也需要回去拿些衣物。我就留下来照顾哥哥。

我期待着哥哥的腿能好起来，医生来换药的时候伤口不堪入目，我们都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医生说，要截肢！

那句话很短，却犹如晴天霹雳。哥哥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他把头侧向一边。

我跟他说了很多很多，他还是不同意。

医生说，要是不快点做决定，可能情况会更糟，会危及生命。

嫂子赶来了，我和嫂子一起劝。哥哥还是不同意！

我忍着泪水，说：“哥，你要想开啊！就当你已经做了十年的农民，现在老天爷不想再给你下田了，想给你换一份工作。”

哥哥终于同意签字！

是我送哥哥去手术的，我就守在门口。时间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哥哥被推出来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的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可是我不能在哥哥面前哭。

悲痛欲绝日子，哥哥更瘦了。我已经放寒假了，就和嫂子一起守在哥哥身边。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快要过年了，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为了方便，医生同意哥哥转院到离家更近的中医院。

就要过年的日子，依然有很多人来看哥哥。有村里的乡亲，有哥哥教过的学生，有我们家的亲戚，还有哥哥的朋友。他们买来了水果和牛奶，还把饱含祝福的心意塞进哥哥嫂子的手里，不肯收下的钱就塞进枕头底下。

哥哥流泪了，我们也流泪了。那段日子，哥哥咬着牙，开始好好吃饭，希望伤口快点愈合。

可有时候越是期待，越是艰难。哥哥的伤口没有愈合，反而往外渗水。医生说，还得再做一次截肢手术。

又是一次巨大的疼痛，我们守在手术室的门口，仿佛听见锯断腿骨的声音，不寒而栗。那时还是春节，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感觉像没有衣服一样。

整整一个寒假，我每天要早早起床去买菜，然后给哥哥做饭。我每天要给哥哥和嫂子送午餐和晚餐，每天从家到医院来回走四趟。

过年的日子，大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人，还有舞狮子舞龙的。只有我在匆匆赶路，只要我哥哥能好，我愿意为他去努力。

哥哥嫂子不在家的年，真的好冷清啊！侄子正在读高三，他一个人学会了收拾，学会了做菜，陪着他的奶奶我们的母亲祭拜祖先。两个人的年夜饭，通过彩信发到了医院，我们看了都流泪了。我们经历了苦难，可是我们又看到了希望。哥哥的伤口，终于慢慢好转。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们的寒假结束了。我不能再给哥哥送饭，哥哥说：“放心去上班吧！办法会有的。”

给哥哥送饭的任务落在了姑姑和姐妹的身上，嫂子也去上班了。

等到可以出院的日子，已经是两个月以后，哥哥住到了姑姑家里。因为姑姑已经退休，她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哥哥。

在这期间，哥哥开始学习电脑。

5

暑假快要到来的时候，哥哥提出要回乡下的家里住。他还想着要照顾家里，让母亲在家里不那么孤单。他一面读书，一面等待义肢。等到之后，就是康复训练，学习走路。

几个月之后，哥哥可以慢慢地走路了！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还是疼痛的，可是他说他想出去工作了。可是，做什么好呢？

勇敢的哥哥，自己跑去了残联。在残联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学校仪器管理员的工作。

哥哥的勤奋，很快就得到了赏识，工作也开心了，但是他得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不过不管怎么样，总算把日子安顿下来。我问哥哥：“怎么样？现在的工作难做吗？”

“完全可以胜任！”哥哥的回答充满了自信。

他还开心地告诉我，他在学校旁听老师的科学课，忍不住提了几点建议。老师采用了他的建议，修改了教学设计，那节课到城区参赛获得了一等奖。

哥哥喜欢练字。工作做完了，就是换着方式练字，要么抄书，要么写毛笔字。一天，哥哥竟然从一个盒子里拿出好几本手抄的《增广贤文》，发给我们这些比他小的孩子。在哥哥口里，他说我们几个姐妹，都是称我们为“那几个孩子”。每当听到母亲和嫂子告诉我哥哥的话时，我觉得他不只是我们的哥哥，他让我还感受到了一种父爱。

哥哥是善良的，给我们许多爱。每次我们回家，哥哥都会很高兴的，在我面前滔滔不绝地说话。老屋在的位置有太多的坡道和台阶，已经不适合哥哥的生活。哥哥告诉我，他又要建房子了。

我说好，我能帮的就尽量帮忙。

哥哥的房子如期建起，因为他再也不方便自己来，所有的工作都包给了工程队。

哥哥的房子建好了，花了不少钱。到装修时，他再也舍不得花钱请人，假期里他就做起了装修工。家里的每一面墙，都是哥哥刷的，家里的每一块瓷砖，都是哥哥贴的。

我担心哥哥的腿，问他一天天蹲坐着弄地板，疼不疼？

哥哥说还可以承受，我就知道那就是很不容易。刚刚建好的房子，也没有钱买家具。我有一张摇晃的茶几，连同一套茶台沙发都拉回去。哥哥把茶几修一修就很漂亮，放在二楼当电视桌。

哥哥说，放假了可以回来住，以后退休了可以在这里写字。

我们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

6

一场突然的变故打乱了我的生活。在哥哥面前一向憨厚老实的姑爷投资失败，让我们家的生活陷入困境。

以前哥哥说叫我不要为他花钱，就是衣服都不要帮他买太多。要是哥哥看到他让我过上窘迫的日子，他会不会骂我们呢？我回了家，什么都不说。

我借给哥哥建房子的钱其实是不打算要回来的，可是我们家负债累累，我犹豫不决，拖一天是一天。

虽然我什么都不说，哥哥还是猜到了我的困境。

我在和姑姑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句：“真想知道我能不能过去，能不能跨过这道坎儿？”

哥哥给我打电话，说：“妹啊！别灰心，一切都会过去的。哥哥今年的工资卡都没有领过，跟你嫂子联系一下就好了。”

我的泪水涌出来，哥哥又帮了我一次。

我以为哥哥会骂我傻，结果他和嫂子都一样对我说：“谁都有可能犯错的时候，给他机会，改过来就好。谁都有困难，大家互相帮助，挺过去就好了。你不要灰心，一切都会过去的，过几年就好了！”

嫂子给我送钱来，陪着我走过长长的街道，我美丽的嫂子，给我带来哥哥和她的爱。

我说：“拿回家的钱我都没有想过要还回来，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让嫂嫂跑来……”

嫂嫂却打断我的话说：“都是一家人，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有什么事说出来一起想办法。哥哥嫂嫂对你的关心不够，让你自己难过，我们更加过意不去。以后要好好的。”

“我有时候都想离婚算了，可是他也是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才这样的。”我对嫂子说的是心里的想法。

嫂子却温和地说：“谁都有可能犯错的时候，让他改过来就好。”

我说：“好！”

嫂子和我走到我们小区的路口，才跟我告别回家去。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的都是哥哥和嫂子的好。

以后，每当走到困难的关头，哥哥的话就成了我鼓励自己的力量。

7

哥哥在九十年代相应国家的计划生育，只养了一个孩子。如今，我的侄子已经长大，工作在邻省繁华的大都市，一年都很少回来。

侄子每次回来，家里都像过节。

侄子虽然不在家里，但是在外头买了好多东西回来。他手指轻轻点几下，家里就多了一个个家具，家里越来越舒适。

哥哥坐在侄子发回来的皮沙发上，和我们一起聊天，看电视。我听着哥哥说东家长，西家短，知道了许多村里的人情故事。

那是奶奶和父亲走后，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多的故事。我津津有味地听着哥哥的话，就像回到了童年的回忆中。

好像我从没真正地长大，因为有疼爱我的哥哥。在父亲离开那年，我以为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父亲那样来爱护我了，直到最近这几年，那种对哥哥的依靠让我的心灵特别宁静。

哥哥嫂子在城里上班的日子，我回家的次数没有减少。下班后的黄昏，骑着电动车回家逛一圈，随处都有哥哥生活的影子。我爱我的哥哥，爱我的亲人，也爱我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