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不打自招
从乌审旗工地回来，由于不想再去下工地，单位一时又没有合适岗位，我便一直赋闲在家。居家的日子没了收入，同时也便没了羁绊，每日里空闲时间一大把，想做嘛做嘛，百无禁忌。
这天从衣柜里翻出姑娘时穿过的一条草绿色棉布大摆裙子，剪剪裁裁手工缝制边做边改，摸索着给女儿折腾出一件连体长裤来。
开裆的裤子连着前襟系扣子的坎肩，穿脱方便且再也不怕女儿蹬被子了。要不然每次夜里醒来，可怜的女儿总是穿个小背心可怜兮兮瑟缩在那里，被子早不知被她蹬到哪里去了。
天气炎热的日子直接可穿，凉一点了里面可以穿个打底的棉质小秋衣，再冷了还可以在外面套衣服穿，真是一件百搭神器。
午睡起来，抱了旧衣新穿的女儿出去，坐在大院里那根横躺的圆木上纳凉，这件衣服立刻吸引了众宝妈眼神，纷纷要求把女儿立在腿上前后左右转圈展示一番。
邻居蔺向明的媳妇当即说，这个衣服我看中了。她笑笑地推我起身，快回去给你女儿换身衣服，先把这衣服借我用用，我要照猫画虎给我儿子如法炮制一件来穿！
我用胳膊肘顶她一下笑说，不，专利产品，侵权必究！
只见她翻了个白眼长长地哟了一声，抬举抬举你吧，还专利？好吧好吧，给你一万块钱专利使用费，快回去换去！
我越发抱好孩子端坐了起来，急啥呢你？晚上回去我给你用旧报纸剪个模版，你回去慢慢倒饬去呗。要不然我怕你三五天都弄不出来，我女儿岂不是没个穿的了？
她一下子凑上来抱住我的胳膊，亲，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也怕我三五天都弄不出来这么个衣服，要不然，我把布料拿过来，干脆你帮我弄一个？
我用肩膀轻轻扛她一下笑着叱她，去，别得寸进尺，毛主席老人家早就教导我们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悻悻地放开我的胳膊，好吧，能给我搞个纸样来，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晚饭后和女儿玩了一会，帮她换了衣服，黑猫抱了去哄她睡觉，我便开始在桌子上铺了报纸把衣服放上去打纸样。黑猫看到了问我，这是要干嘛？
我说，蔺向明媳妇想要个模版，我也需要再给女儿做一件来换洗着穿，所以打个纸样来用。
黑猫说，我简直太崇拜你了，你这个业余裁缝，能自己做了给孩子穿就不简单了，居然还要给别人做样板。他竖起大拇指说，老婆你实在是很了不起！
我停下打纸样的动作，抬头看看黑猫，心里不免有些甜腻腻的。有时候，明知道他的话带有故意夸张的成分，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受用。
女人，无论是女孩儿时候，还是女孩儿她妈的年龄，都从来就是喜欢甜言蜜语的，永无更改。更何况，黑猫还那么能干，用我家二姐的话说，黑猫比你年龄小，却那么宠着你，对孩子还超级有耐心，真是太难得了。
我下工地的这几个月，孩子白天是老妈帮忙照看，晚上黑猫接回家来既当妈又当爹的，辛苦了好几个月，也真够难为他这个大男人了。
转天吃过晚饭后，黑猫带我和孩子出去散步时，又走到离家不远的那片芋头地里，恰好又是芋头丰收的季节。我跟黑猫说，去年这个时候，女儿还没出生，我在地里羊水破了，当时以为尿失禁了，吓坏我了，你还记得吗？
黑猫说，那怎么可能忘记？时间过得真快，女儿都快一岁了，芋头又成熟了。
我问黑猫，你会起芋头吗？
黑猫有点吃惊地问我，和萝卜差不多啊，可简单呢。怎么着？想偷芋头啊？
我点点头说，嗯，去年就起了这个贼心了，只是没来得及说就去医院了。
黑猫更吃惊了，问我，为什么呀？
我说，去年走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上学时候，跟着同学去学校后面菜地里，偷菜农的黄瓜和西红柿来吃。
全宿舍七个人都去了，当时没胆子白天去偷，一群人起了偷菜的心之后，硬是按耐着激动的心情揠到天黑才去。
没想到那天菜地里刚浇水不久，宿舍里七个人排成纵行前后随行，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并不熟悉的潮湿的地埂上，一个个贼眉鼠眼、胆战心惊地摸黑摘了些黄瓜和西红柿回来。
到宿舍后看着青红不一的少的可怜的几颗西红柿几根黄瓜，再看看脚上的白色旅游鞋都被脏成泥糊样，真是啼笑皆非。
那么滑稽的一次集体行动，突然间浮现在心头挥之不去，我就又起了贼心豹子胆了。
黑猫听我说到这里，大为吃惊，他说，平素里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女孩子们，闹半天害起老农民来毫不留情啊！又说，好吧，反正已经做过贼了，再偷一次又何妨？
说着把孩子递在我怀里，蹲下身子用手拢了一下一个芋头的叶子，然后用个小树枝扒拉扒拉旁边的土，双手抓住整个芋头叶子向上一使劲，芋头已是破土而出被黑猫提溜起来。
从我手里接过孩子，黑猫把芋头递给了我。我说，麻利点溜吧，别被人抓个现行就有得好看了。黑猫笑话我说，光有个贼心没个贼胆，偷过这次就死了心吧，以后可别再起意偷吃了。
我连连答应着说你别一晃三摇的了，快点走吧。
回去洗了个小小的坛子，把芋头去皮洗净切成小块，一层芋头块一层盐的码进坛子里去，上面还压了块小小的石头。
心里有着小小的期待，我也要吃到自己亲手做的芋头咸菜了。
之后每天都去看看坛子里有没有渍出盐汤来，三四天过去了，坛子里依然是干巴巴的没一点汤。
隔天有事出了趟门，三天后回家直奔厨房的小坛子，里面居然空空如也，干净的仿佛什么都不曾有过，芋头的事，似乎是我做了个梦。
看我盯着坛子发呆，黑猫过来拉我，快出来喝水来。别看了，芋头长绿毛都有点臭了，我把它倒掉把坛子洗了好几遍才没味儿了。邻家大姐正好过来串门看到了，她说，芋头又不像白菜自带很多水分，腌芋头是得添水的，这俩个白痴，把日子过成这样。
正说着，邻家大姐一手提了一颗芋头推门进来了。她说，看你们想吃腌芋头，再给你们俩颗重腌吧，盐水烧开凉了再放芋头最好了，喜欢吃辣子就放些干辣椒。
黑猫说，大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偷你家芋头了的？
大姐看看黑猫又看看我，好啊，什么叫不打自招，说的就是你俩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偷我芋头来腌的？
我和黑猫相视一笑扑哧乐了，做贼原本心虚，终归还是不由自主地不打自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