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版「深夜食堂」,绝不止一碗垮掉的泡面
#这城市#
大城小店,一起逛
黄磊老师端出一坛酸菜的时候,我国夜宵爱好者们终于坐不住了。豆瓣打1分的真英雄们,开始为博大精深的中华宵夜忿忿不平。
观众们想看的,是有小馄饨冷面烧烤龙虾凉皮毛豆鲅鱼饺子的中国特色大排档,和拍着桌子板凳吹啤酒的喜怒哀乐真故事。
如果「深夜食堂」在上海拍,它应该是霍山夜市24小时不打烊的大饼油条,是深夜两点的阿鑫面馆,是龙虾壳散一地的寿宁路,是楼下随吃随有的沙县,是复旦学子们的东区黑料。
把困意放进食物里,我讲你听,一切故事都有了开头,那是上海的七情六欲。
一碗虾蟹粥
他和她都是潮州人,一块儿来上海读大学,加上毕业这三年,已经在一起七年了。
两个人都在新天地上班,工作日加起班来,时间总是错开。晚上睡前她想讲讲话,偏过头看,他早就睡着了。
就连好好吃顿饭,都得就近找地方凑时间。两个人都挑,金玉满堂潮州夜宵开张以后,营业到凌晨两点,他们下班以后常常约在这里,不变的老三样:虾蟹粥鹅肝菜心。
两个人各自玩手机,很少讲话。家里人催结婚催得紧,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要留在上海还是回家。她呢,其实想早点嫁给他,去哪里都无所谓。两个人不置可否,她因此哭过好多次。
虾蟹粥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最爱。粥端上来是滚烫的,他总是一边提醒她放下手机,一边趁热舀一碗给她,一口粥一块鹅肝,饱足的家乡味。
有一天,她看起来胃口不好,吃着吃着低下头开始小声哭,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面前的粥里。他坐在对面不讲话,一直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碗里的粥都凝成了一团。他开口:你看你妆都花了,都没吃什么东西,我们打包一份粥回家吧?
他左手牵着她,右手提着一碗粥,走出了门口。
兄弟们的火锅
大乐、谭朋、周形,607寝室的这三个人,关系出了名的铁。毕业以后,大乐去了北京,谭朋和周形来了上海。
后来大家工作忙,联系不多,微信也很少发,男人嘛,不像女人,总爱把感情挂在嘴上。这次大乐来上海出差,约谭朋和周形吃饭。
谭朋提议去大龙燚吃火锅,反正营业到早上五点,吃到多晚都行,边吃边喝也不耽误。
菜上了满满一桌,足够吃一晚上的量。太久没见,大家的圈子都变了,各自倒是讲了不少新生活和新环境,但总像煮不开的火锅,没什么劲。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大乐冲服务员喊:帮忙调一下火,怎么老是不开。后来讲起些从前的故事,讲起创业成功的同学,火锅煮得直冒烟,三个人各自下菜,开始碰杯。
实在没什么可讲的时候,周形边喝边招呼大乐:鱼皮和黄鳝是招牌,你多吃点。大乐又加了一杯啤酒,尝一尝周形递过来的黄鳝,的确味道很好。
菜没吃多少,酒喝了很多。大乐酒量差,几瓶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谭朋和周形没办法,扶着大乐打车回酒店,三个人坐在万航渡路边上,大乐搂着谭朋和周形,说:还是兄弟好啊!
大肠面和炸猪排
老周来上海二十年了,前些年开的士,这几年跑滴滴,算是在上海落了脚。
为了熟路,他把这个城市摸得透透的,哪里有好吃的他都知道,有时候碰上外地游客,他还会热情地指路。
儿子大了,交女朋友花销大,常常跟老周伸手要钱。他很少休息,想着能跑一单是一单,多挣一分是一分。老婆在家没什么工作,偶尔唠叨他两句,讲得不愉快的时候,老周从来不会吵架。
跑夜班的时候,老周爱去肇周路的阿鑫面馆吃大肠面和炸猪排。但也不是每天都能去,有时候路绕远了过去不方便,但只要在附近,他都会去。
虽然跑车累,但自由。老婆有事的时候,一个电话他就要回去;家里会给他留饭菜,可等他回去的时候,早就冷了。热一热,也只有他孤零零地吃。
他喜欢坐在路边吃一碗热面,在热气腾腾里想想今天跑了多少钱。他最近觉得自己老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猪排的肉开始塞牙的时候。
小龙虾二人组
阿西刚来上海的时候,在衡山路附近租了房子,碰上了室友杜南。阿西活泼大胆,杜南成熟,因为都没交男朋友,所以关系越走越近。
周末的时候,她们在家里打扫卫生做饭,一起逛街刷剧,还被杜南爸妈打趣:你们再这样住下去,可就真找不到男朋友了。
两个人都是夜猫子,喜欢半夜吃东西,尤其爱小龙虾,疯狂到一星期起码要吃两次。寿宁路成了她们俩的深夜据点,一家一家吃过去,还专门画了个表格打分。
阿西的口头禅是:一份十三香一份麻辣。她吃得比杜南多,面前的龙虾壳总是堆成一座小山,杜南把阿西当妹妹,总是让着她,两个人吐槽下各自公司里的八卦,边吃边笑。
周末人多,排了很久的位置才找到了一张桌子。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龙虾还没上来,阿西说:南姐,公司里有个男孩跟我表白了,我该怎么办啊!
杜南愣了一下。她没什么朋友,如果阿西谈恋爱了,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还没开口回答阿西,龙虾上桌了。阿西抢了一个,被热汤汁烫得满脸通红。
杜南剥了一只虾塞到阿西嘴里,笑着说:你先问问他,愿不愿意为你剥龙虾。
鸡屁股爱好者
做了几年美食编辑,他不再漫无目的地瞎吃,开始吃得专心认真,吃出了点自己的风格。
比如小馄饨,他只爱吃重庆北路上那家东泰祥,比起油条大饼,还是热乎的馄饨更落胃口。烧鸟也是,他爱去串鑫,因为那里有很多烤物里的稀有部位,比如说,鸡屁股。
写完稿的半夜,他穿过长满梧桐树的街道,有时候身边会有骑着共享单车的人经过,那是上海夏天夜晚特有的安宁。
打扮艳丽的女生和闺蜜娇嗔打闹着吃下一串烤鸡肝,讲起男人的时候,又猛灌一大口啤酒;几个小女生要了苏打水和威士忌大笑碰杯,嘴里喊一句:这边再加五串鸡屁股;角落里的西服男要了拉面和烤鸡脖,边看手机边吃。
他会要几串鸡屁股,有时搭上鸡肩肉和心边肉。开放式厨房里看得到炭火烤架,师傅忙着烤串,周围的人不时发出声音来,咬下一口鸡屁股,这熟悉又久违的开心。
一碗炒面加个蛋
他和她是组里加班到最晚的两个人,说不清楚谁在等谁,总是能碰到一起。
公司楼下转角处的全家便利店门口有两个小摊,丈夫负责烧烤,妻子炒粉炒饭,尽管是路边摊,但干净味道好,夫妻二人手脚利落,也不用等太久。
除了下大暴雨,一般情况下,小摊都在。
她常常在加完班的十二点跑去买一份蛋炒面,打包带回家看电视剧吃。他没怎么吃过路边摊,有一天在电梯里碰到,两个人都饿了,她第一次把他带到了小摊前。
她站在摊子前点烧烤,他会跑进全家买两瓶水。他在的时候,她就不会打包带走,两个人坐在便利店门口,边吃边聊天。晚上人少,她一笑,整条街都听得见。
后来她辞职了,没有跟他讲,他也没有去问原因。他学着她的样子,一碗炒面加个蛋打包带走。
炒饭的老板娘有一天问他:你女朋友好久没来了,你们俩吵架啦?
油条大饼
他和她结婚五年,从懵懂少年到为人父母,生活平淡是好,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逛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不顾黑眼圈和脸上的痘痘,半夜吃大排档和夜市,开心地不行。尤其是霍山路夜市里24小时不打烊的油条大饼粢饭团麻球,他们都很喜欢。
后来有了孩子,两个人很少去外面吃饭。有时候半夜心血来潮,他提议去吃宵夜,她总是拒绝,太晚吃东西容易长胖。
因为孩子和工作的问题,他们闹得很不愉快,有足足一个星期,他们没怎么讲话,像赌气一样,想试试谁会先开口。
终于有一天夜里,她忍不了了。她说,我们今晚什么都不要管,出去走走,然后好好谈一谈。他问,要不去吃点东西?她点头。
他把车开到霍山路附近,两个人买了油条、南瓜饼、甜大饼、咸豆浆坐下来。他们闷头吃着,不断有人涌进来,小房间里灯火通明,看着旁边的年轻男女,他们笑了。
和姐姐一起吃的馄饨
其实她一点也不爱吃小馄饨,但下楼抬脚就是千里香馄饨王,十二点以后路上很少再有店开着,楼下这家小馄饨,她和姐姐吃了一年。
姐妹俩都是农村的,姐姐出来的早,后来她不想再上学,也来了上海。虽然工作累下班晚,但看着五光十色的上海,她觉得累也值得。
馄饨店的老板总是笑眯眯坐在桌子前切着第二天要用的葱花,夜里人少,老板也不着急。有时候姐妹俩催老板:我们好饿。老板擦擦手把馄饨倒进热水里,总要多放两个。
9块钱的馄饨,姐妹俩每天收工以后都会来吃,这里几乎承包了她们俩的晚饭。她觉得这样挺好的,有碗热乎汤,生活也有盼头。
半年前,姐姐得了病,连工作都成难事,被父母接到农村老家照顾。姐姐走了以后,她很少再去楼下吃东西。过了半年,她一个人去吃馄饨,吃着吃着,她哭了。
故事禁不起反复咀嚼,但食物不一样,一口落胃,余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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