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在吗 4

十九.

我们一边说着时间过得真快一边又在无所作为继续荒废。

晚上没有吃饱。因为没饭了。然后回到房间里开始咒骂生活。像是被流放到荒岛的囚犯。被重复的劳动，被冷眼观望。而且被给予少的可怜的粗糙食物。

哥们说，谁能想到我们的大学生活会是这样的。

早上六点半起床吃饭。馒头和腌白菜。偶尔有清水煮的大米。

七点在大风汹涌的海面上划着船打捞水草。穿着破旧的军大衣和棉线的毡帽。

十二点吃午饭，一小份炖的特烂的土豆白菜粉条。粗糙的馒头和米饭。

下午一点继续在海上游荡，一直到日暮六点。然后晚饭。和早饭一样的食物。晚上在车间里一边喂虾一边换水。身上是连绵不绝的腐臭味道。

总是感觉经历太少。好多东西埋在很深的地方，不能够被轻易挖掘出来。所以很慌乱。想让自己变老又害怕真正老了以后一无所有。

凌晨五点半，天空微亮。

裸露着肩膀懒散的躺在床上，身体僵硬。有轻微的光线一层层的覆盖下来。掉落满一个星期都没有洗过的脸。

2016年3月的末尾。又开始安静的失眠，眼睛和头疼得厉害。打不出一个字。惶惑。

然后日光充足，然后天空大亮。扯开窗子的时候，有强烈的光打在身上。腹部和胃的深处有绞痛感。不知道是因为灼热还是因为饥饿。

开始和一些人形同陌路。因为死去活来的爱情。因为不知所以的名利。因为不可言传的家庭。现在即便擦肩而过也是冷脸，不是以前时候隔着很远的距离，就会亲密就会打招呼就会互相调侃。

小K。初恋女友。女孩。曾经有过一段爱情。刻在记忆里，刻在风里，刻在骨头里。因为太多东西不合而分开。然后变成陌生人。

小M。发小。女孩。曾经一起上课一起打工一起从一个城市穿越到不同的城市。她的爸爸和我的爸爸因为一次酗酒产生剧烈冲突。给我家带来很大的麻烦。然后变成仇人。

小C。哥们。男孩。曾经一块混过日子，吹过酒瓶，幻想和讨论过女孩。后来因为班里的事务发生矛盾。然后变成路人。

二十.

有些事情。掉在记忆的火堆里，突然就没有了痕迹。甚至连想起的勇气都没有。

高中时候我穿棉白衬衫，你穿碎花裙子。你坐在我前面。我们隔着一张课桌和几本书。

大学时候我打游戏，你刷微博。我们面对面，仿佛更近了，然而却隔着网络和整个的南方北方。

小Y说，我们总是说好有时间见面。可是慢慢的时间过去了，我们放下一件事情转身又去做别的事情了。然后慢慢的就疏远了。

走过的路不一定要记住。沿途的风景却要刻下来。

   小Y现在一个人在长沙。她说长沙是个好地方，空气潮湿而且没有大风，走在街上像是裹在丝绸里一样。她说她生活的很好，有很多的朋友，老师对她也很好。她说她很高兴当年不顾父母的反对，从北方的那个小城来到长沙。她说有些地方现在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突然很感动。就像下午看韩国电影 熔炉 看到仁浩抱着民秀的遗照在法院前请愿而遭受警察驱赶，但他还是流着泪看着民秀的照片一样感动。

想起小时候。小学。

我和小Y同桌。六十多岁的老教师问我，✘✘，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啊。我说，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跟我爸爸妈妈在一起就行。他们老打我，而且不让我看动画片。

老教师满脸怒色，你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孝顺。

老教师又问小Y，YY，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啊。小Y回答，报告老师，我长大了要当我爸爸妈妈的保姆。我长大了要照顾他们。

全班哄堂大笑。老教师却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看看人家YY。

高中毕业的时候。报志愿。

小Y打电话来，✘✘，你报哪啊。

北方的的吧。离家近，而且不喜欢坐长途的火车。太颠簸。你呢。

不知道呢。想出去看看呢。不过我妈不让去，你知道，她总想把我束缚在她的身边。

然后我去了省内的一所大学。她去了长沙。

现在。隔着网络和南方北方。

我说,大学毕业后打算去哪工作啊。

回老家吧。在外面这几年，突然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就想回家当个老师了。多陪陪我妈我爸。照顾好他们。你呢。

   肯定不会在北方了。他妈的，空气污染太严重了，老子的肺都快成了尘肺了。我想好了，以后吧，只要不回北方就行。

   走过一段路。忘记一段路。想起一段路。思念一段路。走来走去，你回到了我原来的地方，我来到了你未来的地方。

二十一.

爱情里。我对你的救赎，不分贫贱。

接下来故事的主人公叫大魔王。

我想下辈子如果我是个女孩，我一定要嫁给大魔王这样的男人。

记忆里。大一开学。素着脸的我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从陌生的面容结识成熟人。记忆里，军训场。一个轮廓分明的伟岸男孩牵着一个漂亮女孩的手。幸福的旁若无人。记忆里，大学校园。男孩陪着女孩走路逛街吃饭。满足女孩所有要求。

男孩是大魔王，女孩叫微微。他俩高一的时候开始恋爱，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大学。记得刚开学那会，他俩穿着情侣服戴着鸭舌帽第一次走进教室。像极了从古老城堡里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

在那些明明暗暗的大学时光里，他们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场景就是大魔王没完没了的打工生涯，以及微微没完没了的购物生活。大二的某段时间，大魔王为了给微微买苹果的新款手机。每天在烧烤店工作八个小时，接连的工作了两个多月。有的时候，为了微微的一个笑容，大魔王可以把自己整个暑假打工挣的钱给微微买一套化妆品。而且，大魔王从来不会告诉微微坏的事情，不让她的情绪变坏。

记得大魔王说过的一句话。我想象她是城堡里的公主。发生了任何不好的事情，我都会自己一个人担着，不让她受委屈。

有一段时间玩彩票。每个人都输了七八千。都窝在宿舍里一言不发，满脸苍白。但是出了宿舍大魔王依旧像平常一样带微微吃饭给微微买零食。只字不提彩票的事情。后来某次喝酒到酒醉，大魔王说，那一段时间真的很难，带她吃完饭卡里还只有十多块钱。可是在她面前，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没有钱花。因为我不想她因为钱的事情而不快乐。

大三那年。微微突然和一个学长好上了。两个人在北京混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大魔王一直在重复两件事。一个人醉酒，或者我们一群人陪着他醉酒。酒醉后大魔王经常给微微打电话。我就想问一句为什么。五六年的感情说散就散了吗。我们听不清电话那一边微微说了什么，但能看见坐在小饭馆边缘角落里的大魔王突然冷掉的面容。指缝里燃烧的烟灰总是突然的掉落。我们能看见零散的灯光把他的脸裁剪的很落寞。仿佛大病未愈。

某次出去吃饭在路上遇见微微和那个学长手牵手穿越街道。本来说好的不喝酒，结果大魔王喝酒喝到胃出血，然后住院治疗。我记得酒瓶缝隙里他渐次血红的眼睛。

后来。他们在教学楼边缘的林荫路上归还彼此的旧物。我们从楼上清晰的看见大魔王脸上的冷漠和微微的不屑。

我们一度以为，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要从此折戟沉沙了。

然而。

两个月以后。学长提前半年离校。和微微的恋情无疾而终。

然后大魔王接到微微哭着打来的电话。他二话没说第一时间赶到女生宿舍楼，和微微拥抱了很久。我能想象的出大魔王身体的颤抖和微微心里的愧疚。

后来。他们和好如初。

再后来。他们又像以前一样。微微依旧依偎在大魔王的怀里，一边裸露笑容一边满校园的四处行走。大魔王又一如既往的对微微好。

忘记了是谁说的一句话。爱情里最让人感动的，不是我一直对你好。而是你走了我还在原地驻足等着你回来。

二十二.

忘记了大学的哪个冬天特别冷。

只记得经常到学校门口买一杯皮蛋瘦肉粥，一张鸡蛋灌饼。然后裹着浅灰色的风衣面无表情的坐到自习室里一边吃东西一边对着天空发呆。

被熟人碰见也刻意躲开。被哥们叫住也借口逃离。被陌生人观望也假装平静。只是想一个人躲在安静的地方荒废掉属于自己的生活。或许只是想很多年以后可以会想起这段时光。

一个人。一杯粥。一张饼。一段时光。

实习时候又被人欺骗。

然后躲在哗啦啦掉土的小破屋里一边谩骂一边无所事事。深夜的时候跑到厨房里偷偷拿了几个鸡蛋。然后凌晨三点几个人围在一起吃煮熟的鸡蛋，喝过期的啤酒。

窗子外面偶尔传来的狗叫声音。会让我们的脸突然苍白。等一切安静下来，又会重新碰杯。然后发发牢骚，然后抬起头看看渐次明亮起来的天空。然后睡眠。

我们都没有看到。房子附近的潮水涨起又落下。屋顶的月光弥散又褪去。

有一段时间总是做很久的梦。然后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疼的厉害。

梦里有冰。水和雪。还有大片大片的光。但是没有人。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没完没了的行走。有时走进没有人烟的村落，然后一个人伫立在村口很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有时又会突然从很厚很厚的冰层中央跌落下来，然后被冻结在深处，只能孤独的抬着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而更多的时候是在鹅毛大雪中走路。漫无目的。经常裸着足，心里面很干净，没有任何东西。

然后白天的时候精神不好。上不下课，吃不进饭。晚上的时候又害怕睡眠。所以总是接连不断的重复梦境。想起村上春树的一句话，梦是从过去来的，不是从未来来的。可是过去来的时候却总是消失的很慢。

又开始听英文歌。阿黛尔的some one like you和比伯的baby。然后躺在床上回想曾经听这些歌时候的自己。是在准备高考吗。是深夜窝在被子里整夜失眠吗。是对着自己喜欢的文字就会大段大段时间的观望吗。是没完没了的想念一个陌生女孩吗。

又开始一遍一遍的翻看以前的电视剧。谁的青春不迷茫。奋斗。十八岁的天空。然后想起高中那会的生活。高一高二因为捣乱被整天整天的丢在楼道里和教室后面，被别人冷眼也假装洒脱不在乎。末尾的时候开始习惯和哥们每天按部就班的徘徊在在宿舍教室和食堂，偶尔下了晚自习在没有灯的操场上走路。我记得那时候风的声音。

也开始继续观望以前没有看完的小说。村上春树和安妮宝贝。零散的回忆和没完没了的宿命。他们的文字可以让漂流在海水中央的我瞬间靠岸。

二十三.

我的青春慢半拍。

在空余时间里和哥们碰杯闲聊的时候说起以前的生活。

大魔王说他从初中就开始混。经常成群结队的在学校里闲逛，打架，游手好闲。他说他们曾经祸害过很多漂亮女孩。他说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日暮的时候和几个哥们站在食堂的角落里一边吸烟一边物色漂亮女孩。后来高中遇见微微（大魔王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开始收敛一些，不过依旧每天打架闲逛，无所事事。后来因为成绩太差，而且总是惹是生非。就和微微从普通高中转到了职教中心。然后高三那年背了半年的课本和复习资料，高考的时候突然就考了全校第一。然后就进入了我们这所烂的掉渣的普通二本院校。

小崔说他以前的时候就属于那种学习特差又特贱的小孩。上课的时候总是没完没了的挑逗漂亮女老师或者女学生。有时还会和几个哥们偷偷的掀老师的裙子，捏女孩的屁股。所以他总是在转学，最后也转到了职教中心。高三那年为了一个女孩的约定开始发疯似的学习，然后也以优异的成绩考到了这里。只是那个女孩发挥失常又复读了一年。（上大学之后小崔交了女朋友，我们记得大一的某天晚上那个女孩给小崔打电话。小崔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了，我们记得那个女孩哭了很久。然后再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我说我刚开始上学的时候是个好学生。初中毕业的时候甚至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进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级。但是到了高中就开始叛逆，和几个朋友在班里没完没了的折腾。后来成绩下滑，然后就开始堕落。再后来被班主任管制。每天失眠却还要没完没了的上课。偶尔偷着看小说，或者幻想一些事情。后来高考发挥稳定，在班上考了个倒数第三名。顺利结束掉高中生活。然后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北方小镇。住农民的房子，干农民的工作。

老二说他的生活比较随便。一直是在享受中学习。高中时候一边结识女孩一边和哥们瞎混。偶尔看看书。晚上和哥们离校吃饭上网，周末和女孩逛街看电影。随波逐流，跟着时代来，跟着时代走。一直都在开学。放假。毕业。再开学。

现在他们每天都在准备着考研和考各种证。而我经常一个人窝在床上一边吸烟一边打游戏。偶尔喝掉半箱的啤酒。然而，上大学之前的我不吸烟，也不喝酒。

写给十年后的自己。

你还活着吗。

你现在还躺在床上靠打手游荒废时间吗。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你还想着那个女孩吗。那个女孩还给你发短信吗。你还没完没了回忆往事吗。

你和大学的那些哥们还联系吗。你还记得那所伫立在北方小镇的大学校园吗。你还在养虾吗。

你还是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吗。你又结识了新的朋友了吗。你还是喜欢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看书吗。你的文字还是那么幼稚吗。

二十四.

我们的一生中总是在掉落和漂流中度过。

有人有羽翼，掉落的比较缓慢。有人有帆，漂流起来也可以控制方向。然而更多的人是突然的掉落突然的漂流。然后度过一段一段沉重的时光。

   无声最近总是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个人走路会，吃饭会。坐车的时候也会。有的时候下班以后甚至会坐末路公交坐到终点站。然后打车到自己住的地方。

现在他在北京一家广告公司里做策划。一个人住。有固定的薪水。但是仅够租房子和自己的花销。他有很少的朋友，也很少去结识陌生人。他是那种走在路上很容易别人忘掉的面容。他不喜欢热闹，但也不是自我封闭。偶尔会去参加公司的聚餐，但是很少大声而且肆无忌惮的裸露笑容。很多时候他都是很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偶尔咀嚼食物偶尔喝掉一大杯的饮料。

周末的时候他也很少出去。而是经常用掉一整天打游戏，然后晚上通宵看综艺节目。他也会想起他曾经的梦想。漂浮在很高很高的天空边缘，发着光。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每天除了游手好闲的混日子外，还能干些什么。

他的业绩也很不好，总是被上司冷眼被同事嘲笑。他觉得自己是公司里的一个小丑。每天跳来跳去的，被别人忽悠着却又一无所有。

他开始忘记曾经的一些人。咖啡店里闲聊的女孩，以及酒吧里碰杯的哥们。他也不愿意想起曾经的那段时光。不用上班，每天不是打游戏就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接连穿梭。

他总是想让时光停下来。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无声大学毕业半年。失恋三个月。

念你不再像以前那样没日没夜的上班。加班。或者出差。她向公司请了一个没有期限的假。刚满三十岁的她本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行政主管。

她已经在老家待了两个月。因为她总是掉眼泪。而且总是停不下来。煮饭会，听歌会，甚至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所以大多数的时间里她会一个人靠在扯开的窗子边缘，一边让风吹干眼睛一边想起某个面容。

她曾经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即便在她工作不如意在她失恋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过。她曾经也说过她是个没有脑子的人，天塌下来也会用一宿睡眠忘记掉。然而这次，她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一切。

她总是在看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和她的妈妈。站在结满阳光的海水边缘。裸足，水漫过脚面。有白色的飞鸟和清澈的云朵。她没有见过爸爸，因为她的爸爸在她的很小的时候就离她们而去。

念你的妈妈因为胃癌去世两个月。

深冬最近一直在穿梭。一个城市接连一个城市。如同不会休息的鸟。

他本是一个北方小城的公务员。然后毅然辞掉工作。开始重走一些城市。

他现在很满足。仿佛时光倒流。每到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他都会拍一张照片，然后写下一段话。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里。记得吗，你曾经因为这里昂贵的饭菜而生气。记得吗，我们曾经说过有一天我们老掉了要住在这里。

他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在一家咖啡店里突然的莞尔微笑。或者在巨大而又凌乱的候车厅里面无表情的静坐一整个下午。甚至还会坐很久的公交去一家偏僻的店里吃廉价的肉夹馍。

朋友们问到他的近况，他说他现在很快乐。像恋爱一样，美好而且生动。他说再走过一段时光，他就会忘记那些刻在骨头里的事情。

深冬的未婚妻在半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

不眠已经在在山上的寺院住了两个月了。

咀嚼简单的食物，观望固定的风景。不再像以前那样在酒吧里放肆的喝酒在咖啡店里优雅的聊天，也不再和朋友们和亲人们联系。像是突然消失掉。

而且最近他总是失眠。整夜整夜的面对着墙壁。偶尔掉落下眼泪。他想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这段时光。被月光结满面容，被木头房子囚缚身体。

他也会想念自己年幼的孩子，贤惠的妻子。以及年迈的父母。他也会想起和很多朋友站在城市中心俯瞰车水马龙的那些生活痕迹。

只是，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些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他喜欢和主持在日暮的时候诵经。面对着佛像或者山泉树木。

不眠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因为炒股一夜之间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