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日子

农历日子

昨晚走路回来，掏钥匙开门的瞬间，从楼上隐隐传来细细悠悠的诵经声。又是月圆日吗？因为我刚才看到圆圆的月亮了。进得门来，翻开手机一看，果然是农历四月十五日。

平常我记日子，总是阳历几月几日或星期几，与之同步簇新的农历日子，往往却没有印象。在我印象里，这些农历日子都是被加了封的藏着掖着的，就像有着非凡使命的使臣，非要等到关键时刻才能亮相，或定乾坤，或决雌雄一样，总之，有着不同凡想的说词。

旧时人记日子，说的多是农历。好比，我们这代人，身份证件上的日期准保都是农历，而不是确切的阳历日子。到了我孩子这儿，我们就随大流用了阳历，每年她过两次生日，一次是阳历，一次是农历。

说到农历日子，我不觉想到了我们老院里的花姑。她是我们这里方圆百里有名的女阴阳先生。在她肩膀上的那颗头脑里，就装着我们村及至更多人的生辰八字。她说的，都是农历日子，好比我的生辰，我孩子的生辰，就像活字典一样，早印在她脑海里了。

还有我母亲，她对日子的讲究，我们都耳熟能详。尤其是在一些大事上，她对日子的斟酌真是仔细。记得侄女怀孕时，大哥大嫂我们决定乘“五一”这天，高速免费的时候到省城去看她。母亲知道了却不依，说“五一”这天正好是初一，日子不好，并说了许多不宜的理由，非让我们在阳历4月30日走，要不就到5月2日走。经她这么一说，在我们本来什么也没有的心里，生了曲曲弯弯的道道，小心没错，于是，4月30日我们一早就出发了。

可见，人们对于农历日子的敬仰。仿佛她身上有着一种老祖宗赋予的神圣的东西，使人不免对她产生膜拜和珍重。母亲信佛，初一，十五烧香献供从不间断，当然，还有许多节节令令她都记得虔诚供奉。所以，每至听到楼上女人的诵经声，我就知道，也不为这两个日子，一个是初一另一个便是十五了。

说到楼上诵经的女人，其实我不认识，仅是说过几句话。那是3月初，晨起发现卫生间顶似乎有些漏水，便上去敲她的门，结果却没人应答。于是，我只好写了纸条贴她门上，请她注意。没想下午，与她同一层的老太太告诉我说：“她平常不住这儿，只有初一，十五才回来。”我微笑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她也一个佛教徒啊。幸而只是顶棚有些水渍，不碍大事。

不想，当天晚上有人敲门。谁呢，我很奇怪。开得门来，只见一位中年女人，不等我开口，她微笑着说：“我是你楼上的，看到你贴的纸条了，我来看看，漏得不厉害吧？”于是我请她进来看，听她说自己的情形和她邻居老太太形容的一样，她看着我，又说：“我上面水也不堵，要不你上来看看？”依她言，我跟她上了她家。一进门，小居室里一目了然，我一眼就瞥见她客厅中红漆方桌上供奉的观音，前面香炉里的香烟正袅袅上升，怪不得一进门香烟味就扑面而来。的确，卫生间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她说明天会请人来检查一下，我听了没再说什么。自那以后，但凡我听到她轻柔的诵经声，便重温一下农历日子的初一和十五。

佛经里说，每月的初一、十五是人们还业障的日子，所以每逢这两天一定要多加小心，做任何事，常怀善念，天必佑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信仰，我不想窥探人家的隐私也无心打乱人家的秩序，期待接续的日子，和那轻柔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