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II风雨岁月（92）： 各抒己见

李文汉和他带领的工作队夜以继日地工作，白天分头到村民家里走访，晚上研究对策。几个人坐在简陋的校舍里，油灯发出微弱的亮光，勉强能够看清人的面目表情。

小张首先将走访的情况向李文汉及工作队的其他成员进行汇报，说道：“这几天里，我前后走访了五家农户，总的印象是大家都想揭发李老三，但态度还是不够坚决，证据不够确凿，有的人说话吞吞吐吐，表现出一种矛盾的心理。

但是，也接触到一家，男主人叫李宝才，几乎没有做什么思想工作，每个人都积极主动地揭发李老三的罪行，特别是日本鬼子进村后，李老三被鬼子收买后，指示李保长硬是逼着全村的老百姓给鬼子当劳工修路，十几个人被鬼子监工活活打死。

李宝才的媳妇说的声泪俱下，她被鬼子盯上后，拖到一个临时的住所里，就在对她实施暴行的时候，也就是她胆子大，逮住机会将那个鬼子干掉，才得以逃脱。李宝才还揭发了前些年被暗杀的王保长，因为和王家庄人斗殴，把他家的土地和牛全部没收。”

李文汉说：“我跟赵长顺去山里砍柴的时候，他也提到李宝才，是个热心肠、有心眼的人，虽然也是普通百姓，但始终关心中集体的事情。听说他从内蒙逃荒回来，为了村里的吃水问题，想了很多办法，一步一步地得到了解决。”

“这些情况我还没有掌握。李宝才这个人有思想，也敢于行动，不知道斗争尖锐的时候，为了保护他自家的利益，他会不会动摇。”

“这个问题还需要继续研究，但也不要过于担心，我们可以跟他再深入接触一下。”

“好的。”

坐在小张一旁的刘黎明早就想发言了，说道：“我去过张忠家，家里一贫如洗，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他应该是李宝才的岳丈。我觉得可以考虑把李宝才这样的积极分子吸纳到农会来。”

听完刘黎明的发言后，李文汉沉思了一会，让其他几个人发表意见。大家都心知肚明，组建农会是一个特别严谨细致的工作，对每一个入会的人的历史、家庭情况都要摸排清楚，一旦让那些富农甚至地主的狗腿子们混进农会来，就很麻烦。

一时间，校舍里突然陷入了安静，几个人都在默默地抽烟。李文汉看着眼前一片腾云驾雾，一股浓烈的烟味卷席着他的神经。他站起身打开了窗户，屋子里烟雾就像被引风机吸着一样，从窗户里钻了出去。

李文汉矗立在窗前，看着繁星点点的湛蓝夜空，脑海里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他心里想到：干革命工作，总的有个主星骨，一味地追求民主，不但耽误工作进度，而且会严重影响最终的结果。

李文汉猛然转过身来，说道：“我不知道大家想好了没有，关于农会委员会的成员，尽快从了解的贫雇农中推荐，至于刚才提到的那个李宝才，我打算亲自去调查了解。明天走访群众时，大家还要耐心反复地宣传农会的性质，任务，到底什么人能参加农会，什么人能领导农会等等，让村民们对农会有更深刻而明确的认识。”

听完李文汉慷慨激昂的讲话后，大家觉得几天来的工作还是不够扎实，对村民的宣传发动还不够火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地回顾着队长的一席话。李文汉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有事明天再商量吧。”住在隔壁的几个人才起身，走出了屋子。

李文汉躺在用几块旧木板拼凑出来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反复地思考着组建农会委员会的事。他也听说过，有些工作队在组建农会的时候，审查不严格，竟然让一些富农当上了副主任，甚至主任，和地主恶霸串通一气，愣是把斗争的火种给熄灭了，不得不重新进行摸排审查。他深感责任重大，这次组织上派他到李家窑开展工作，是对他一次锻炼和考验。都知道李家窑的村民经历过抗战，群众基础应该不错，如果辜负了组织的期望，将会无地自容。

同屋的人都已睡熟，打鼾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让他更加难以入睡。他悄悄地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出了屋子。站在低矮的屋檐下，李文汉远眺着朦胧的山脊，李家窑就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静静地躺在大山的怀抱里。

黑夜变得越来越深沉，他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校园，来到操场上，几天前在这里召开动员大会的情况依然清晰，但让他遗憾的是，李家窑的村民们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坚决。他也深知，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早已让老百姓丢掉了斗争的勇气，要想让他们站出来与地主进行争锋相对的斗争，必须把“根子”培养出来，才能带动村民团结一心斗地主。

李文汉心里盘算着，连日来的走访还是有一定的成果，赵长顺、张忠就是很好的“根子”，李宝才将是他了解的一个重点对象。接下来的日子，还需要大伙跟村民交朋友，把村民当亲人，架起直通血肉联系的情感桥梁。

想到这里，李文汉长长地叹了口气，做好土改工作，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把“根子”培养好，只要基础打牢了，往下推进就不是什么难事。

一阵风吹过，操场上顿时尘土飞扬，李文汉感觉已经在操场上站了很久，夜像死一样的沉寂，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屋子里。睡在门口的小张听到了他推开门的声音，警惕地问道：“谁？”

李文汉“嘘”了一声，轻声地说道：“是我，出去上了个厕所。”怕吵醒其他的人，李文汉轻轻地上了床，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