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岛:大唐一把待鸣的利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这句诗被古往今来无数的小说写作者用作了素材,而我认为,这句诗的作者,他把自己就活成了一把待鸣的利剑,奈何,剑在匣中,想出不得时,想退不甘心,左右摇摆了一生。
他就是唐代诗人贾岛,字“浪仙”,不知道名字里面带“仙”字的人,是不是都跟诗词杠上了,我认识一个叫“隐仙”的诗友,也是能大半夜喝着小酒跟一个字死磕的主。
你们还记得我前阵子写过的“灭佛小达人”韩愈吗?贾岛就是被韩愈慧眼识珠,然后贾岛对韩愈执弟子之礼,之后就还了俗。大家耳熟能详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就是他俩的缘起。这个故事相信很多人都知道,我就不赘述了。
其实,我认为,贾岛的还俗,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力下的必然结果,他内心有一团不安分的火,终究未曾出世。不去人世走一遭,他怎么能甘心?
你见过因为“禁止和尚午后外出”而写诗发牢骚的和尚吗?你见过因为“行坐寝食,苦吟不辍”而忘记念经作业的和尚吗?你见过因为苦吟而忘乎所以,冲撞了“大官”两次的和尚吗?
都是诗词惹的祸,但是他的苦吟没有白费,他的诗在晚唐的时候大放异彩,自成一个流派,当时的诗人怀念追和他的诗,据说有38首,超过了怀念追和李白、杜甫、韩愈等人的诗,后面的这几位诗人也是我个人很喜欢的。
贾岛的苦吟之举,已经类似于强迫症了,虽然,对于自己所执着之事精益求精,是一件好事,但是诗人毕竟生活在烟火人间,诗词不能当饭吃。
奈何,他被贴上了“仕途坎坷”的标签,多次赴考却屡考屡败,后来多不容易考上了,却又被贬,他的矛盾在于:不安心做和尚,也不安心做官,即使艰难地做了官,却也没有把这份工作太当一回事,还是继续他的苦吟。
然而,苦吟里也越来越多了“穷愁寒瘦”之意。他精雕细琢出了很多让人拍案的妙句,我却对他的不事雕琢的那首《述剑》情有独钟: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不要奇僻,不要幽峭,就这么泼洒一腔热辣辣的豪情给你看,看,我有一把剑。
这把剑被精心打磨了十年,还未曾试于人前,表面上是咏物,实际上说的不就是诗人自己吗?这种托物言志的写法,我们也可以学着用一下,比直白地夸赞自己要高明多了。
而这把剑如今可以示人了,一朝得遇识宝之人,终于能破壁飞腾大展身手了。
一眼看去,还以为这首诗是李白的手笔,可惜这样豪气的贾岛太少见了。
文人的骨子里都是有豪气的一面的,谁还没有一个江湖梦呢?有人以梦为马,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可以骑鹤销尽万古愁,但那是李白。贾岛的性格决定了他偶尔洒脱,长久苦闷。
剑气如火,被生活的小雨滴一点一点给灭了。
贾岛还是那个穷困交加,以诗为食的贾岛,还成了“诗奴”。我对“奴”这个字是不喜的。无论多么热爱的事物,都应当是人的附属,而不是人成了它的“奴”,即便当做一种修辞手法来看,我也不喜欢,而换做李白,更是万万不会承认这个名字的。
他的努力对后世诗人的影响颇大,无论是他的苦吟精神,还是他的艺术成就,都值得为人称道。
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后世人为了纪念他而建造的场所,超过了历史上所有的诗人。唐末诗人李洞还给他铸造了铜像来膜拜,“常持数珠念贾岛佛,一日千遍”,贾岛在生前未能认真当和尚,逝世之后却成了佛,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吧。
记得他在还俗之前,写了一首诗给他的堂弟无可上人:
“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
“你可别忘了来提醒我呀”,贾岛内心对清净超脱的佛门是有向往的。
还有一个南唐人孙晟,他亲自画了贾岛的画像,挂在墙上早晚膜拜。晚唐至五代这一时代,被闻一多先生称之为“贾岛时代”,可见他的影响之广。
纵观他的一生,仍然是苦闷的一生。出家人的隐逸之气、侠客的豪爽之气、俗世人的烟火之气,文人的天真之气,穷人的局促之气,统统化作烟霞包裹着他,在他的精神世界与诗一起吵吵闹闹,写就了超脱又现实、豪迈又冷僻的他,而我始终记得那一抹剑光,那十年一剑的剑光如火,曾经燃烧在大唐诗人贾岛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