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

很长时间未曾想起涛涛了，或许因为当前的某些场景或人物有些暗合了涛涛的往事，这几天多次想起了这个故人。初见涛涛是在毕业分配到龙江中学报到的时候一一其实也不确定是初见，但有记忆并确定与他有关联的应该是这一次吧。当时一同分过去了5个学生，两个中文，一个数学、一个英语、一个生物。那应该是龙江中学第一次有批量大学生分配而来，而我们也是首次真正的接触农村，彼此都比较好奇。这个彼此是指学校当地师生和我们这几个挂着孩子样貌的教师。

涛涛是英语，外型很像《三毛流浪记》里常与三毛混大街的瘦小子，脏兮兮的卷发，小而上扬的五官，混在学生队伍里依然像个小马仔。虽然西装、喇叭裤、夹克衫已成为大趋势，但涛涛始终是四个兜的中山装或黄军装为主。我听过一节他的观摩课，口语很顺溜，那年代流行的美式英语，黑板上顺手就有几幅流畅的简笔动物画，教的生动有趣，照理是个好老师。可是，一个月时光不到就觉出不对味了：下了课不准学生叫他老师，而只准叫他涛涛，和学生们一起去镇子街上唯一的电游厅里打游戏到半夜乃至通宵，给关系好的学生发烟并鼓励着试试，不会洗碗不会打扫房间，吃一顿堆一个脏碗在墙角摞出一摞来，垃圾推在房间正中间，直到周末涛涛爸来帮着清理一次。涛涛爸是很有名气的眼科专家，涛涛是独子，爱极，据说初中时连酱油都不会打，让我们这拔多子女干活麻利的人很是羡慕一把。

秋天的时候几个新来的一起约了去爬梁山，涛涛很兴奋，一路话很多，但与大家不甚搭调，都不爱和他搭话。在半山腰时他坐草地上不愿再上了，说是抽支烟歇歇。大家七嘴八舌地叮咛了他：这地方别乱扔烟头，天干物燥，小心把山点燃了。倒底是群半大孩子，叮咛里一半是真一半是玩笑。未到山顶，忽然就有烟雾从山腰窜上了：呃，居然涛涛真把山给点燃了。我们几个吓得慌张了，纷纷往失火处冲过去，用衣服打火，火势几乎无法控制。涛涛躲在边上，呆呆地自言自语动：我就是点了一下试试，没想到真点燃了，咋办呀，公安局的会抓我吧一一抓就抓吧⋯又吓又傻又发狠。我们几个又怕又气又笑，顾不得他。心里也是极怕的，知道如果有大损失，我们都会被连累到。

还好，在周围村民的帮助下，总算控制住了。这事当时影响挺大，被通报批评还被罚了款。之后，渐渐发现涛涛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再后来，我们陆续调离，各自散开，结婚生子，来往甚少。偶尔聚会，言语间有更多涛涛非正常言行的消息，不在话下。

再见涛涛时，我在宣传部工作，二十一世纪了，他依然穿着四个口袋的中山装，乍一看就知道不正常了。他找到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打印版的，上写：汉中市东大派出所：滋介绍*涛同志任你所副所长，排序第二，请予接洽。无落款，有时间。让我给盖个公章。[捂脸][捂脸][捂脸]我晕：你说他疯了吧，他还知道排序哩，没疯吧，这叫什么排序？

后来，涛涛终于住进了本市著名的精神病院一一凹口寺